第21章 无畏

后半夜，段柳陌早就困得撑不住，躲到后头休息室睡觉去了。

等凌晨两点散场，姜曌回到后台，才看见他在休息室的小床上睡得酣熟。修长的四肢缩起来侧躺着，瞧着就像一只慵懒的黑豹一般……

她伸手点了点他笔挺的鼻尖，“霸占我的床。”

说完，姜曌握拳抵唇，忍不住轻笑两声，呢喃了一句，“你今天很开心……”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帮他关好门，转身去了隔壁。

只能委屈云总和她挤着睡了。

……

“柳儿。”

段柳陌猛地睁眼，发现姜曌坐在他床边，探着脑袋看着他。

“嗯？？？你怎么起的这么早？这才睡了几个小时啊？”段柳陌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思索了一会儿，说，“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首次起的比我早……”

姜曌站着不说话，两手背在身后，静静注视着他，好像有千言万语，却又都归于沉默。

见她这个表情，段柳陌顿了一下，眉头一紧，“今天……是我姐生忌。”

“柳儿，我准备了你的西装，你快换上吧。”姜曌拎着一个袋子，“时候不早了，还要去花店。”

段柳陌接过来，点点头，“嗯……”

每年的这一天，姜曌都会来陪段柳陌度过。

二人要先准备一束鲜花，然后去墓园祭拜段桃蹊，再去爬山，最后到晚上回段家，热热闹闹地陪段爸段妈度过这个日子……

花店。

“先生，是要选花送给这位女士吗？”花店老板十分热情。

姜曌摆摆手，直接说道，“祭拜逝者。”

那老板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实在抱歉，一早上忙糊涂了，眼神也不好了。那您想要什么花呢？逝者生前有喜欢的花种类吗？”

“……麻烦随便帮忙包一束就好。”段柳陌接过话。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脸色有些难看。

姜曌默默在心里叹息。

那花店老板也是满头雾水，不过到底是他刚才言语冒犯人家，这种特殊日子，想必对方也是心里不好受。于是，赶忙包了一束花过去。

姜曌付了账，向老板解释了一句，“您别放心上，他只是今天太难过了。”

墓园。

段柳陌将鲜花放下，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半晌，他还是没忍住，嫌弃的口吻却带上了哭腔，“你看你，喜欢的什么花啊……”

闻言，姜曌看了他一眼，又看着段桃蹊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微笑着，眉宇间尽是坚毅果敢，双眼写满了倔强和无畏。

谁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昙花呢——生存条件苛刻，需要精心养护，一年顶多开花两次，每次也仅仅维持不到四个小时。

最可笑的是，段家人和她都是植物杀手，哪里能侍弄得了这样娇嫩的花儿？

“你不是孝顺的很吗？怎么连犹豫都没有……妈很想你。”

说完，段柳陌转身，红着眼眶提醒还沉浸在悲伤中的姜曌，“走吧。”

姜曌抬眼看他，泪珠还在一颗一颗往下掉。

因为没带纸巾，段柳陌只能勾着手指，用手背给她擦了擦。

二人一路沉默着，爬了四个小时的山，坐在山顶望着空旷的远方发呆。

消磨掉一整天的时光，二人才在晚霞的余晖中往家赶去，洗个澡、换了衣服回段家。

段母和段父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早就翘首以盼了。

“桃蹊每年都不爱吃蛋糕，这孩子……都是随了你，不吃甜食，偏爱吃苦！”段妈瞪了段爸一眼，一语双关地碎碎念着。

段爸心里涩得直抽抽，面上却还要打哈哈，撒谎哄段妈，“趁着年轻闯荡闯荡，也没什么不好。”

“那你儿子倒是闯荡去了，怎么不见你给个好脸色？”段妈白了他一眼，又叹了一口气，“我是心疼啊，桃蹊一个小姑娘，干嘛非要这么委屈自己，风里来雨里去的！”

闻言，段爸心酸不已，只得拼命调整情绪，才能不露马脚。

“桃蹊这好歹是有前景的正经稳定工作。那个臭小子，没个正形！整日里玩那些个小打小闹的，能成什么气候？”段爸嘴上说着先前他深以为然的话，心里却是爬满了歉疚和懊悔。

女儿没了，妻子病了，家业败了……曾经被他怒骂不务正业的儿子，如今却负重前行，活成那副样子。

他真后怕，因为他的阻拦，儿子险些就放弃了坚持已久的梦想。

幸好，他硬抗过来了。好小子！

二人正说着，门被敲响。

“妈妈~爸爸！给我准备什么好吃的了？”段柳陌换了女声，情绪拿捏得刚好，进门就立刻进状态了。

姜曌跟在后面，拎着几个袋子的补品、水果，“伯母，伯父，我又来打扰啦！”

“姜姜，快进来，哎哟，怎么拿这么多东西，也不嫌重！快搁那，别把手勒着！”段妈一见她，立马喜笑颜开，上前招呼。

进门还没说上几句话，几人便上桌吃饭了。

段柳陌和姜曌是真的饿，一口接着一口，嘴上还一个劲拍着马屁。

“伯母，您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啦！”

“爸，这一看就是您炸的，外焦里嫩的！”

“哎呀，这汤真香啊！”

正吃着，段妈一句话，直接让对面两个人呛的直咳嗽。

“桃蹊啊，你看要不要妈给你介绍个对象啊？那优秀的男孩子多得是啊……你还是得尽快从过去的事情里走出来才是啊！”

段柳陌顺了顺气，蹙眉，“妈，您怎么突然说这个？”

他心中默叹：哪里是我走不出来啊，妈妈。那个走不出来的人，是你啊！

段爸也接话道，“不是说好了别提这事儿的妈？你这大好的日子，惹孩子不高兴干什么？”

“……呜呜呜，我都说了别和同事在一起了，你非不听！我看现在都要求什么双洁的爱情，你都跟了他了，结果他却抛下了你，这不是糟蹋人吗？万一以后你找不到对象了怎么办呜呜呜呜……”

说着，段妈就有些难过地哭起来，为她女儿担心不已的伤神。

这话说的段柳陌就不乐意听，尤其她口中那个人早已不在这里了。

他搁了筷子，看向段妈，神色凝重，“妈妈！您女儿这么优秀，有的是好男孩追！怎么就跟了一个男人就没人要了？那都是些膈应人的封建旧俗，您甭搭理！”

旁边听着的姜曌和段爸心里也很不好受。

段妈是心疼女儿，才说出这番话。可他们三个一想到桃蹊若还在就要听到这些让她心碎的话，心中一时间就像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