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合道物品

深秋的太阳并不刺眼,陈辞却还是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将盖在身上的薄衾一收,陈辞起身伸了个懒腰,迎着初升的太阳道:“这一觉睡得,真舒服。”

福伯也醒了,看见地上被吹散的灰烬,面色一变:“呀!昨晚起风了?二郎,你可有受风寒?”

陈辞摇头:“没有,福伯。”

福伯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反而一脸自责:“都怪老奴不好,本来还说给二郎守夜的,没想到居然睡死了。要是二郎因此受了风寒,老奴就是死一百次都难辞其咎。”

“我又没事,你说这些干什么?”陈辞无奈地看着懊恼不已的福伯,转移话题道,“早饭先不吃了,那些馍馍硬的能把我的牙都崩掉,福伯,你去把马牵来,我们现在就出发,争取早点赶到黎县。”

“是,老奴这就去。”

两人再度启程,休息了一个晚上,两匹老马的体力明显恢复了许多,驮着行李前行较之前一天晚上快了不少。

一重山接一重山,走了两三个时辰后,两人终于看到了一些村落。

陈辞精神一振:“福伯,随我去找老乡们买点吃食。”

“是。”

此时正值中午,村庄里炊烟袅袅,家家户户正在做饭。

陈辞和福伯牵着马儿来到一户围有鸡舍和菜园子的人家,探头进围栏看了看鸡舍里的锦鸡、乌鸡以及菜园子里绿油油的蔬菜,叩动了老旧木门上的门环。

“谁啊?”

一个中气很足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紧接着,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名身穿麻布短衫、卷起裤腿、鞋上沾着泥土的大汉映入眼帘。

陈辞看了看典型农户装扮的大汉一眼,堆起笑容道:“老哥,我们是过路的,眼下到了饭点,腹中饥饿难忍,想向老哥买点吃食。”

“买吃食?”

大汉扫了陈辞与福伯一眼,道:“看两位的样子,应该是外地来的吧?我们这里山穷水恶,能吃的东西很少,怕是不合两位的胃口。”

福伯开口道:“不妨事的,不妨事的,只要是能咬的动就行。”

陈辞补充道:“老哥放心,我们绝不白吃白喝。”

“倒不是这个意思,”大汉摆了摆手,道,“村里人虽然没什么见识,但给路过的客人一点吃食还至于要钱。不过有一点要说好,我们这个地方粮食很珍贵,两位可不能挑剔,更不能浪费,给什么就得吃什么。”

“这是自然。”陈辞答应道。

“那两位就请进来吧。”大汉把门开到最大,侧身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福伯大喜,看向陈辞,正要请他先进门,但陈辞却摇了摇头道:“进门就不必了,我们牵着马呢,进门不方便,老哥随便给我们盛一点吃食出来就行了。”

“这不行,”大汉道,“午饭还没做好呢,两位还得进屋坐等一会儿才行。”

陈辞:“我们就在外面等。”

大汉似乎有些恼了,满脸不悦:“这怎么行?让你们站在门口,村里人看到了还以为是我不懂待客之道呢。两位要是嫌弃我家寒酸不肯进门,那就请换一家吧,哼!”

说罢,大汉作势就要闭门。

“等等。”福伯连忙制止,看向陈辞道,“二郎,这位小兄弟如此热情慷慨,我们就这么站在门外等着,是有些不合适......”

陈辞看着一脸不忿的大汉,想了想,无奈改口:“好吧,那就叨扰老哥了。”

大汉闻言,脸色瞬间多云转晴:“哪里的话,两位快请进。”

于是陈辞与福伯牵着马儿跨进院门,甫一进门,两人就听到鸡舍里传来咯咯咯的叫声,非常有力。

“小兄弟养的鸡真有精神。”福伯夸了一句,牵着两匹马儿走向鸡舍,那边有地方可以拴马。

“岂止是鸡有精神,”陈辞指了指前面,“福伯,你看老哥的屋檐下。”

福伯一边系绳子,一边看向屋檐下面,只见檐下有一个鸟窝,一群叫不出名的雏鸟叽叽喳喳地挤在一起探出头来好奇地盯着两人瞧个不停。

“雀鸟筑巢,这是积善之家啊,小兄弟定是个有福气之人。”福伯赞道,旋即他还看到旁边菜园子里的蔬菜长得特别饱满、清脆,充满了生命力,不由得更加欣赏。

“当不起老伯夸赞。”大汉谦虚了一句,将两人引进里屋,“两位稍坐片刻,饭菜马上做好。”

说罢,大汉转身小跑向厨房。

“真是个热心的汉子啊,”福伯等陈辞坐下后,才在旁边坐下,感慨道,“二郎,如今这世道,你治下的百姓竟如此淳朴,这是你的福气啊。”

“是挺淳朴。”陈辞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慢慢变得有些冷淡,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厨房的方向,盯了许久,忽然叮嘱道,“福伯,一会儿那汉子端来的东西,你可千万不要被吓到。”

“二郎说笑了,老奴好歹也是在上京待过的,还算有点见识,这黎县难道还有什么吃食能比上京更.......”

福伯的话噎在嘴边,只因看到汉子回来了,两只手上各托着一个巨大的托盘,托盘里,盛着待客之物——

两条大月退!

两条血淋淋的、从大腿根部被生生撕下来的......人月退!

砰、砰!

汉子将托盘往桌子上一丢,咧嘴笑道:“两位,新鲜的吃食来了,请慢慢享用。”

福伯脑子一懵,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的干干净净,噔噔噔地往后退去,和长板凳一起栽倒下去。

陈辞却岿然不动,冷静如常,他甚至还伸出两根手指,用指背感受了一下托盘里那条大月退的温度,漠然道:

“不对吧,老哥,这条月退的原身,昨天晚上应该就死了......你这‘饭菜’可一点儿都不新鲜了。”

“呵呵,”大汉笑了,“不愧是新来的县尊,够挑剔,才过了一晚上的肉居然就觉得不新鲜了。可是,我之前就说了,我们这个地方能吃的不多,两位可不能挑剔,给什么就必须吃什么。所以......”

大汉右手一甩,一个长条形的物件从他衣袖里滑落出来,滑进大汉掌心。

那是一根竹制的戒尺,尺身油亮,显然常被人拿在手里摩挲。

大汉抓着戒尺朝着陈辞与福伯隔空一打,口中喝道:“请两位用膳!”

唰!

一团微亮的光晕从戒尺中流转出来,不过这团光晕并未冲向陈辞与福伯,甫一出现,便逸散成无数淡淡的流光冲向四面八方。

眨眼功夫,所有流光融入了屋中的虚空。

陈辞与震撼中的福伯立刻感受到腹中饥饿难耐,两人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转移到托盘中的大月退上,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欲望。

福伯甚至不受控制地起身,张开嘴巴扑向桌上的大月退。

眼看福伯就要啃上大月退,关键时刻,陈辞的手拦在他的面前,一个裹着半张馍馍的油纸包塞进了福伯的嘴巴里。

福伯的嘴巴被塞得满满当当,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痛苦,可一种来自冥冥中的限制却阻止了他吐出口中的馍馍,让他只能艰难地咀嚼起来。

陈辞收手,在这个过程中,他艰难地从面前的大月退上移开视线,凝重无比地看向大汉手中的戒尺。

“县尊大人果然是御道者!”

大汉见状,嘿嘿一笑,得意地转了转手中的戒尺道:

“这把戒尺,来自县城的一名教书先生。那教书先生自小家贫,吃不饱、穿不暖,当了教书先生后,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缕半物恒念物力维艰’。

“后来那教书先生侥幸成了御道者,居然不自量力的去挑战山君,被山君杀死后,一身的规则融入了这把戒尺,化为一件罕见的‘合道物品’。

“它的规则只有一个,那就是:饥不择食!

“县尊大人既然也是御道者,就应该知道,规则不容反抗。所以,大人就不必苦苦抵抗了,尽情地享用吧!

“当然了,大人食用人月退的这一幕,很快就会传遍黎县,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大人还没上任,就在半路杀了一个百姓与仆人分食。

“哈哈哈哈,大人你的名字,很快就会传遍整个黎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