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位 87岁白永生

时间:2020年6月20日 星期六 大雨

地点:最初是定在吉林省德惠市岔路口镇同巨永村慰问抗美援朝老兵白永生的,没想到其家人说老爷子突然身体不适住院了,就临时改为在德惠市中医院见面

陪同:德惠市退役军人事务局优抚科工作人员张跃东、梁寰宇

◎你们大老远地来医院看我了,我还不能跟你们说会儿话吗

在睡梦中,我朦朦胧胧地听到窗外下着大暴雨。

我睁开眼睛一看,才凌晨3点多,但柏合队长已经在工作了。

快8点的时候,雨终于小了一些。联络员冒雨来到宾馆,他们见到我们就说:“今天寻访的任务很重,道路远,又不好走,人数多,又下着大雨,还有特殊情况的老兵。”

柏合队长马上问:“有什么情况?”

联络员说:“刚刚,老兵白永生家人来电话,说老人住院了,怎么办,柏合队长?我们还去慰问吗?不行就将名单换一下吧。”

柏合队长听了,思考了一下,说:“和白爸爸的家人通电话,了解一下情况,如果可以,我们就到医院去慰问,不到万不得已,不换名单。”

联络员接通了电话,把情况说明了。白爸爸家人很感动,表示可以在医院接待慰问。

“你们能来看老人家,他会很高兴的,心情好也许很快就能出院了。”白爸爸的家人在电话那边的话语,我们听得清清楚楚。

马上行动。我们赶紧把物资装上车后赶往医院。

考虑到怕影响其他病人,我们和老兵白永生家人商定,让白爸爸坐轮椅到医院门口见面。

我们来到德惠市中医院门口时,见老兵白永生在家人的护理下也刚好来到医院门口。我们把“暖兵大礼包”放在医院门口的石墩上,并向他的家人讲解使用方法。

柏合队长俯身蹲在老兵白爸爸的轮椅旁,关切地说:“白爸爸,我们是暖兵志愿者,我们来看您来了,祝您早日康复!”

老兵白爸爸笑笑,说:“哎呀,这大雨天的,你们还来医院看我,谢谢了。”

白爸爸身体很弱,脸色红紫,手和脚都是黑紫色的。看到白爸爸的情况,柏合队长赶紧说:“我怕您累着,不行您就先回去休息吧,我留下电话,等过两天您身体好些后,我们电话聊您的故事,好吗?”

白爸爸又笑了笑,说:“没事的,孩子,你们大老远地来医院看我,我还不能跟你们说会儿话吗?”

柏合队长用目光与白爸爸的家人交流了一下,他的家人也说没事,能说话。柏合队长这才和白爸爸聊了起来。

◎我的两位战友瞬间就给炸飞了

1950年,老兵白永生入伍时才17岁,他的部队是65军193师。他是通讯兵,入伍后就直接去朝鲜了。

白爸爸说:“记得那是在林镇江高地破索战斗中,为打破敌人的封锁线,部队准备发起总攻。我们通讯班负责通讯保障工作,保证上级领导及时指挥战斗。部队要发起总攻的前一天傍晚,我们通讯班要侦察一下地形,做好第二天的准备工作。我负责背着无线电话的电池,紧紧跟在报务员身边,因为没有电池就不能说话了。我们走到距离敌人封锁线还有500多米时,就看见鬼子一波一波地在巡逻。我们悄悄地隐蔽起来。就在这时,一颗照明弹划破夜空,落在离我们身边不远的地方,紧接着一颗炸弹又飞过来,在照明弹的地方爆炸。好险啊!我们可能被鬼子发现了。怎么办?班长赶紧让大家隐蔽,关闭信号,趴在草丛里不许动。过了30分钟,又有照明弹打过来,紧接着,又一发炮弹攻击。我们明白了:鬼子是在例行公事巡逻和火力侦察,他们每隔30分钟,就发射照明弹和炸弹。两位战友对班长说,让大家在原地隐蔽,他们俩往前再探探路。班长点头,并嘱咐他们注意隐蔽。两位战友匍匐着向封锁线爬过去。可刚刚爬出去100米左右,就碰上了一个野鸭窝,两只野鸭‘嘎嘎嘎’地叫起来,飞向空中。这下可坏事了,不一会儿,敌机就飞了过来,还扔下好几颗照明弹,照得夜空像白天一样。我的两位战友彻底暴露了,紧接着敌机又连续扔下好几颗炸弹,我的两位战友瞬间就给炸飞了。”说到这里,白爸爸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

柏合队长安抚白爸爸,说:“战争就是这样残酷,现在一定要让人们懂得平安生活来得多么不容易啊。”

◎那次战斗我也差点没命

柏合队长接着问:“白爸爸,我手上的名单里,注明您是三级伤残,您是在哪次战斗中受的伤啊?”

白爸爸说:“那是在抗美援朝第四次战役的时候负的伤。那次战斗太惨了,我们连队最后就剩下不到10个人了,差点全连覆没呀。”

柏合队长看白爸爸有点激动,就说:“别着急,您慢点说,慢点说。”

老人家抬起头来,眼神看向远方,然后,慢慢地说:“那次我们配合一个尖刀连打黎明战,计划在鬼子还没睡醒前就送他们上西天。我们半夜里就往目标阵地行军,通讯员是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由于已经提前侦察好地形,规划出了行军路线,所以,我们很快就到了敌人宿营地附近。当我们进入敌军营盘,准备马上杀他个措手不及时,一个巡逻的美国鬼子,拿着手电筒,向我们这边照了过来,我们赶紧趴下,但还是被发现了。巡逻的鬼子马上开枪报信。这时,我们的一个战士一跃而起,冲过去,就把那个巡逻的鬼子解决掉了,可是我们也完全暴露了。连长命令话务员赶紧向总部报信。鬼子们一批批地向我们扑过来。我们的机枪手迅速架起机枪,奋力扫射。刚刚起床的鬼子蒙头转向地出来,就一批批地被我们撂倒了。记不清有多少次击退了鬼子的冲锋,后来,我们的机枪没子弹了。机枪一停,敌人就判断出我们的子弹用完了,因此,胆子也大了,黑乎乎的一大片向我们压过来。这时,敌众我寡,我们与鬼子展开了肉搏战!连长再次催促话务员赶紧呼叫支援,可等援兵到了,我们就剩下不到10个人了。那次战斗我也差点没命,胳膊被鬼子打成重伤,成了三级伤残,至今都拿不起来饭碗。后来,我被送回国,在河南省驻马店疗养。”轮椅上的白爸爸讲到最后时,表情已经很淡然,就好像讲的不是他的经历。

柏合队长说:“白爸爸,您还有啥梦想吗?”

白爸爸又笑笑,说:“孩子啊,我都87了,啥也不想了,活一天看一天了。”

柏合队长又说:“您不想见见老战友了吗?”

白爸爸这会儿没有笑,他说:“唉,我走不动了,老战友都快走没了,没几个了,在德惠,抗美援朝的老战友好像一共不到四五个了。”

我们要分手了,大家在医院门口留下了一张珍贵的合影!

祝福老兵白永生早日康复出院,祝福所有的老兵健康快乐每一天!

老兵白永生梦想:希望能从轮椅上站起来,能自己拿碗吃饭。

后记:都没有了,都走了。是啊,老兵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此刻,我才深深地理解了柏合队长为什么这么拼命干!她这是与时间赛跑,与死神争抢我们可爱可敬的老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