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妈妈拉着王霏的手进屋,坐在沙发上。嘴上还不忘叨叨王旭,吩咐他去沏茶。这是规矩,就算客人不喝也得沏杯茶,不然就坏了礼数。
“得嘞,不是外人哈,这我女朋友,处了三个多月了,东直门那边的。他妈妈是文工团的,没准您还认识呢。”
“认识,当然认识,文工团夏桂枝,很多次同台演出的,早就认识。就你姜婶那嘴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刚回来就和我说了,还说你把他们家老李都给催肥了。”
“哪能怪我啊,还不是这些小姑娘不吃肉,李叔又舍不得。最近天天被姜婶赶去锻炼减肥,听说可惨了。”王旭嘿嘿笑着,一边倒茶,一边和妈妈说着闲话。
“霏霏啊,阿姨这么叫你可以吧,以后就叫我郑姨吧。”王旭妈妈一脸慈祥。帝都在称呼方面挺逗的,照说是个很传统的地方,但由于自古移民太多,好多称呼最后就乱了套。
阿姨这个称呼,经常性地会被懒惰的帝都人简化成一个字,姨儿,带个儿化音,叫得那叫一个亲,真和亲戚似的。就像王旭叫姜婶,也从来不喊那个姜字,直接就叫“婶儿”。
反倒是真亲戚,一般都会加上排行,大姨,二姨,小姨的。
其实郑秀芝没多认真地对待这次上门,在她朴素的观念里,十来岁小孩谈的男女朋友,最后能成的没多少。这个姑娘看着还不错,那就先处着,还是熟人的闺女,倒是没啥陌生感,儿子也吃不了亏。
帝都的职业歧视相对齐鲁等省份真的很少,特别是这个年代。对于演艺人员还是很宽容,既不崇拜,也不鄙夷,更何况王旭妈妈还是个行内人。
倒是如果对方家庭好多子女的,还是当老大的,就要含糊一下,因为那可能意味着负担重。说到底,还是钱的事。
王旭妈妈拉着王霏聊家常,王霏不是很爱说话,就静静地听着王旭妈妈说王旭小时候的事情。毕竟自家儿子嘛,谁还没点黑历史了。
这个时候拿出来说,一方面是活跃气氛,另一方面也就是宣称没拿你当外人,不光帝都如此,全国都这样。
不知道别的地方怎么样,带另一半见家长在帝都是一个挺重要的节点。意味着这是一场正式恋爱关系的确立,只要带回家了,被承认了,那街坊四邻都绝不会再说三道四了。
当然,如果父母不认可,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为此闹得鸡飞狗跳的也不在少数。
这会儿的帝都人,住杂院的多,住楼房的少,家长里短的少不了,做饭又都在院里搭建的小厨房,彼此都挨着,主妇们彼此炒着菜就能聊半天。街坊邻居谁家有点事情,不过夜就能传得四邻皆知。
王旭家的伙食一直挺一般,妈妈做菜很一般,老爸手艺倒是好,偏偏工作太远,难得掌一回勺,养成了王旭爱蹭饭的坏习惯,为此,他爸妈没少花钱给别人家孩子买东西。
还好的是,王旭对吃的之外的东西没多看重,他更喜欢自己制作玩具,而不是购买。什么沙包,啪叽,纸飞机,纸手枪,打棍,柳笛,拔根,什么的,简单好玩,动手动脑。
甚至王旭小时候滚的铁环,都是他偷街道工厂的钢筋和电焊自己焊的。差点没把他爸给气死,那会儿他才8岁。
当然,老爸除了揍了他一顿以外,也没什么其他的说辞,反而帮他把铁环给修整圆了,锉平了,省得孩子扎手。还给做了个铁钩子,好推着玩。(有多少书友玩过这个,玩过的应该都三十往上了吧)
眼见王旭妈妈已经快把回忆拉回开裆裤时代,王旭实在有点挂不住了,有一种拉住自家老妈的冲动。
不过看着王霏被王旭小时候的各种调皮捣蛋逗得咯咯直笑,又觉得有趣。可能女孩子都想知道些自己男人的糗事吧,便也不再阻止,静静地看着老妈把时间线不断前移。
时间过得很快,下午还要去王霏家,中午草草地凑合一顿炸酱面了事。炸酱还是王旭妈妈早上回来炸的,酱香正浓。
这会儿的炸酱面,帝都人已经比较舍得放肉了,半斤肉是标配。往前推个十年左右,王旭小时候的炸酱面可是二两肉,七八个人吃,就有个肉味就不错了。
王旭记得自己后世很怀念小时候的炸酱面,但自己怎么折腾都做不出那种味道,怎么吃也就是一碗齁咸的面条。去了好多饭馆吃,也就是那么回事,最多就是手擀面,和挂面拉面的口感上略有不同而已。
很多外地来的游客都会问,哪里炸酱面最正宗,帝都人却几乎没人能回答得出来。王旭也被问过很多次,同样是感觉很容易回答,却根本答不出来。
因为这就不是一道饭馆里的美食,这是家里的,街边摊上的,谁会到饭馆吃炸酱面啊。这东西是用来填饱肚子,添点油星的东西,哪家饭馆会主打这个。
这时王旭也就明白了,小时候炸酱面之所以好吃,是因为,饿啊。王旭还记得,因为老爸常年在单位吃,老妈曲艺团食堂也很不错,家里的粮票就会比较富裕。
所以在农村困难的时候,就会有一些人,来城里的亲戚家串门,顺便蹭一顿饭。王旭印象最深的是有个帝都远郊的表哥,每次都会骑车五十多公里,就为来吃一顿面条。
他一顿可以吃两斤手擀面,王旭家都没那么大碗来装,每次都是用煮面的锅给他当碗。后来他家拆迁,拆了十多套房,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这会儿去帝都朋友家,吃炸酱面是一个颇为常见的招待,既能管饱,又能见点儿油,不至于显得太素,帝都人也都不富裕啊。
帝都的拆迁其实老帝都人没赶上什么好事,特别是住杂院的这帮人,能凑一套房都算是好的。发财的大部分都是当初看不起的那些郊区农村户口。风水轮流转,真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