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里的一处普通民宅中,卢植放下手中竹简,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唉……青州怎么也遭灾了……”
正在卢植为此头疼时,却听仆从递上一块刺帖,道:“卢公?外面有一青年求见。”
卢植翻开简牍一瞥,只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印入眼帘:“唐正?他怎么到洛阳来了?将他请进来吧!”
片刻之后,唐正进得屋内,他只见昔日雄姿英发的卢植憔悴了许多,便关切地问道:“卢公怎变得如此憔悴?
“唉……各地天灾、兵祸不断,我作为尚书仆射如何能安稳?”
“既如此,卢公更应当保重身体。”
卢植无奈地摆了摆手,道:“伯喈来信,说你曾往颍川游学,今日怎么到了洛阳?”
“我先前回了一趟平舒,才知陛下有诏,召我进宫做羽林左骑,所以我便来了洛阳。”
卢植眉头一皱,道:“羽林左骑?羽林左右骑不是从五营高才中选取么?你怎会获此位?而且你今年还不到十八吧?未免太过年轻了。”
“啊?那依卢公的意思?”唐正一愣,没想到卢植还不知道这事情。
“原本依我之意,我将你之功绩报与陛下,你能依此入太学最好。若不能,能在代郡为一郡吏也可,但怎么会召你做郎官?”
唐正小心问道:“郎官有什么问题么?”
“郎官并无问题。若你出身名门再有此功绩的话,得一郎官倒是正常。你可知即便是出身袁氏的袁绍在你这般年纪时也只是比六百石的五官中郎。”
唐正明了,以他的出身和年龄得此位很不正常。他估计,有张让在其中出力。
但想起卢植口中的袁绍,寸功未建就能得比六百石的五官中郎,心中一酸:家世嘛!有什么好的?没有不也活着?
“卢公,那……”
“不用多想,陛下将你提上来应该是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既然得此羽林左骑就好好做。不过此羽林职任,虽与虎贲同掌宿卫侍从,但侧重于出充车骑侍从。除此以外羽林还经常与北军五校一同镇压各地叛乱与外族之乱。立功机会颇多,如此也好完成你与伯喈之约。”
唐正见卢植也知此约,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元贞,我还有一事需得告诫你一下。。”
唐正闻言正色道:“卢公请讲。”
“你虽聪颖有急智,但仍要好生学习,莫浪费了这份才智。”
“多谢卢公教诲。”唐正郑重地朝卢植作揖,道,“只是我初来洛阳,不知洛阳有何处可供我这等学子学习?”
还真会顺杆子往上爬。
卢植看了眼唐正,轻笑道:“我这里有些藏书,你便拿几卷回去好生研读,每隔数日来此,我可为你解答困惑。”
唐正狂喜,道:“多谢卢公,我定不负卢公之望!”
“我只希望你上能对得起国家,下能对得起昭姬便是。”
“是,我也一定对得起蔡公所取的‘元贞’二字!”
“好吧,你先挑几卷书回去吧!”
“是。”
很快,唐正便拿着三卷竹简出得卢植门来,他回望此屋,感觉手中之物沉甸甸的。
他将竹简交给候在一旁的李俊,道:“你先将此物拿回家中,我还有一人需要拜访。”
李俊虽愚,但也看出了这一次的拜访不似卢植这般简单了,便没有要求跟随唐正一起,拿了竹简便依唐正所言回到家中。
而唐正便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箱子往南宫而去。
唐正来到张让府邸,却见此地即便已经入夜仍门庭若市,一大群欲要讨好张让的各色人物汇聚一起。
现在想在这个大汉朝做官,算来只有两条路径。一是通过朝廷所规定的正统路径——举孝廉取仕,只是这条路径已经被士族所把持,若非士族子弟只怕难入此门。
二便是通过十常侍的路径。平民布衣难出头其主要原因在于上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你这个人,也没有机会知道你这个人。不然若皇帝知道的话,他主观上是很愿意朝堂上有新鲜血液加入。毕竟若任由下面的臣子把持着上升途径,他很容易就会被臣子所架空。或许这也是刘宏西园卖官其中的一个原因。
而十常侍就给了布衣这么一个机会,只要有钱,他们可不管你是黔首还是士族。而且——信誉极好!
唐正知此行不能张扬,低着头便默默地排到最后,直到宵禁,众人散去之后才对其门口侍卫道:“劳驾,我想求见让公。”
只见其瞥了一眼唐正,看着他手中的木箱,说道:“现在让公已经休息,你明日白日再来。”
“是让公叫我来的,且此事不足为外人知晓,故而深夜来访。”
唐正说着,便将张让之信交与了他,当然也少不了些许贿赂。
那人拿着此信也不展开,只瞄了眼信,发现确为张让府中之物后便点了点头,同时便摸走了黄金,道:“你等一下,我也不知道让公是否会见你。”
但唐正不料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甚至他以为这侍卫拿钱跑路了,那侍卫方才回来,对唐正道:“方才让公睡着了,直到让公起夜之时方才有机会交与他,你现在进去吧。”
“多谢。”唐正刚一进门就见有一小厮提着灯笼将他引到房中。
房中有一面白无须、身着睡袍睡眼惺忪的中年男子侧躺于榻,应当便是张让。
张让眼睛都不愿睁开,语气平静地说道:“竖子好胆!陛下召你入宫做郎,为什么时隔半年方至啊?”
“回让公,若无这半年时光,我哪有礼物送予让公?”唐正说着,打开箱子示与张让。
张让瞥了眼箱中黄金,应有二百斤黄金于内,嘴角扯起一个笑容,道:“那你何必深夜来此?虽然时值六月,但外面站着也冷,若得了风寒,如何能侍卫陛下?”
唐正听得此话,便明白了张让不会追究迟到一事,对羽林左骑的位置也没有影响,心中暗想:果然有钱就行!
“比起风寒,我认为,如此方能不影响让公。”
张让一脸玩味地说道:“影响我?与你见面怎么会影响我?影响的不应该应该是你么?你与蔡邕之女情投意合,又受卢植之恩,若让外界得知你与我一阉宦见面,他们又该如何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