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正想起一向没有干系的李布也到家中询问,便问道:“华易之事我已经知道了,李布来问什么?”
他便见其父突然跑进屋内一阵翻箱倒柜,小心地取出两方锦帛与唐正,道:“就是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唐正一边接过此物,一边随口问道。
“不知,我又不识字。应该是宫里的人给你的。不过当时你不在,便让我将其交与你。”
“宫里的人?”唐正一惊。
“是啊!我一看来人就知道他是个宦官。”
唐正笑道:“阿翁你又未曾见过宦官,怎知他是宦官?”
唐父一脸嫌弃:“宦官身上那股味儿,自我闻过一遍之后,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唐正不甚在意:“他未宣读此书?”
“没有,他只确认了一下我的身份就给我了,只教我将其转交给你。另外,我还给了他十金,现在家中只剩四十金了。”
唐正打开此锦帛,读过之后却长叹一声,不知该如何选择。
我不是与卢公说了舍弃此功么?怎么会……不过卢公果真是位君子,居然还是将我之功绩如实上报。
不过此事应当是个好事吧?
正当其两难之际,又有一人从门外踏入,道:“唐君,如何?宦官还是士族?”
唐正闻言脸色猛变,立马朝来人看去!
来人作一副儒生打扮,只是其人在唐正眼中颇为奇怪,有许多习惯极其类似鲜卑人。
唐正面色凛然:“你是何人?怎知此信内容?”
唐父见得来人,突然道:“此人也来找过你。”
唐正点头,本能地觉得此人非比寻常,便将唐父母请进屋内,又关上大门后才道:“现在只你我二人,你是何人?怎知此信内容?”
那人坐在唐正面前,笑道:“你先回答我,宦官还是士族?”
“我选陛下。”
“两不得罪就是双方都得罪。”
“但我选陛下就没有错。”
“好吧,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来人叹息一声,道,“在下冯鼎冯伯相,现为可汗掌法典。”
“檀石槐之人!”唐正腾地站起,抽出斩马刀就架在了不闪不避的冯鼎肩膀上!
但冯鼎看了眼此刀,只赞道:“这刀倒是挺漂亮。”
唐正沉声问道:“你不怕死?”
“怕。但以我之武力怎么能敌得过百骑劫营的唐君?且我已来此三次,尚未动你父母分毫,我想你不会杀我。”
威胁我?
唐正看着他良久,终于还是收刀回鞘,坐在其面前道:“来此何事?”
冯鼎不答,反问道:“唐君其志何在?”
“出身寒微,今生能得千石位便是邀天之幸。”
唐正不知此人所为何来,便半真半假地说道。
“以出身取仕何其不公!以我观之,莫说千石之位,即便是朝堂九卿,唐君也大可做的。”
冯鼎闻言叹息,他出身同样不好。自荐为官却处处碰壁,不得已才逃往鲜卑,但在鲜卑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所以他在鲜卑一呆就是十几年,哪怕被人骂数典忘祖也不想回来。
他在檀石槐手下颇受重视,以他这些年所受之赏赐,早就可以让他回来安稳度日,但他又怎么甘心只做一名无所事事的富家翁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在冯鼎眼中,唐正与他以前的处境极为相似。有才干却因出身不得施展,只能在底层不停挣扎拼搏以求得一个被士族子弟嫌弃的机会。这样的人只需让他体会一下他在双方巨大的地位差距自然会倒戈来投。
这也是冯鼎未曾动手的原因——没有必要,徒惹人仇恨,若唐家刚烈的话甚至可能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唐正不可置否,只盯着他看他有何下文。
冯鼎见状继续道:“唐君立下如此功绩,仅仅只得一羽林郎之位,唐君不觉不公吗?”
唐正听得“羽林郎”一词,心中惊讶,道:“你……看过此信?”
冯鼎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道:“未曾。只是汉朝现已千疮百孔,我只花了百金得到了你所有的信息,包括你之赏赐。”
“百金……你何不将此百金与我,你想知道什么我便告知你什么。”唐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无奈一笑。
“唐君若需钱财,你只需点点头,我便立马奉上千金。”
“只怕我无福消受此金呐。”
“那这个呢?”冯鼎取出一卷羊皮放在唐正面前,甚至细心地将其调了个方向以便唐正阅读。
唐正不敢碰这东西,只问道:“这是何物?”
“你可以将它看做敕牒。”冯鼎走到唐正身旁细心地将之翻开,说道,“一千轻骑。只需你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可汗就赐予你一千轻骑入你麾下。除此之外,美人、牛羊、牧场、牧民等一应俱全。可汗予你如此待遇,你何必去宫中做个羽林郎?
“虽说郎官是通往高官的必经之路,但宫中郎官有数千人,光羽林左右骑就有一千七百人,其中又有几人真能身居高位?”
“何不入我鲜卑,现在便身居高位。待十年之后,是云谷之位便是你的。”
冯鼎在唐正耳边不断说着令人心动的话语。
唐正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条件真的很丰厚。比起檀石槐,刘宏之赏可以说是抠抠搜搜的。
但以前世之教育、今生之见闻,他又怎会投入鲜卑?
唐正转身回到屋里,拿着一根燃起的柴火出来将之点燃,道:“很抱歉,我所接受的教育不支持我这么做。”
冯鼎无奈一笑又拿出一卷羊皮,道:“你烧了一卷,我这还有一卷,一千五百轻骑,如何?”
“我杀了是云谷,你们也不在意?”
“可汗与是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鲜卑之人能生存下去。你若入鲜卑必定对其有所帮助,可汗不会怪你,但你要改姓是云,为他守孝五年。”
唐正敛起笑容,道:“我姓唐!”
冯鼎无所谓道:“那便叫是云唐或者是云正,是云唐正均可。”
唐正面无表情,再次将之点燃:“你不会还有一卷吧?”
“唐君果真料事如神。”冯鼎说罢又拿出一卷羊皮,笑道,“两千轻骑。”
“以我之功绩,尚值不得你们如此做。”
“但以你之年纪却值得。”
唐正无奈一叹,道:“你走吧!趁我还没下定决心杀你之前。”
“既如此,那我便先行离去,你便好好考虑考虑。”冯鼎说罢便朝唐正做揖后便慢慢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