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大宝?

事实上目前邢昭互联网公司里的员工只有孙兴佳一人,就算刘大进有意想要踏足此行,也不会傻到买这么一家近似于皮包公司的企业。

从闷热的车里出来,邢昭的心情畅快无比,如果刘大进真的要往里投钱,他是求之不得的。

哼着小曲穿过马路,正午时分街上空无一人,邢昭选了条小道绕路回家,巷子里要比柏油马路上凉快得多。

走过红砖青瓦的拐角,邢昭随脚便踢了一下碎石,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接下来即将迎接的是怎样一场较量。

失去知觉仿佛就发生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邢昭在眼前一黑的上一秒,还看见日头晒得正烈,大地像要被烤化一般绵延曲折。

而往他脖子上来了一针的那个身形健硕的男人,邢昭只看到他的手型粗大,拇指关节处还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

邢昭失踪了。

这一消息如同平地惊雷一般轰炸了这个小家庭,烟云笼罩在上空久久不散。

林燕看见了桌面上的字条,邢昭只说要去给同学过生日,她以为晚上八九点怎么也能回家。可四处问了一圈才知道,中午的生日宴早已经结束,听见到邢昭最后一面的女同学讲,她在公交站与邢昭道别之后便回家了,再也没见过他。

此刻,邢建业正坐在沙发上吧嗒吧嗒不停抽烟,翻着电话本上自己能联系到的一切与邢昭有关联的人,可始终都想不上来邢昭能到哪去。每每给这些熟人打过去电话,得到的回应都是不知道。

林燕手里紧攥着座机电话想了良久,才打定主意似的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道,“建业,咱报警吧!”

一旁的班主任刘洪吸了一口邢建业为他点上的烟,在烟雾缭绕中淡淡分析道,“现在就算去报警,人家也不给立案,没有迹象表明邢昭是被拐卖或者绑架了,小燕,咱们还是先找找看。”

做班主任这么多年,刘洪见过不少夜不归宿的孩子,家里人也都像林燕和邢建业夫妇这样着急上火,但是最后的结果一般都是在网吧或者舞厅里抓到这些叛逆的青春期少年,他们毫发未伤却让家里人担心得一夜白头。

“附近这几家网吧、游戏厅都去找过了吗?这个点儿他们正开门。”

刘洪看向自己的手表,现在晚上七点,正是那些见不得光的黑店里最热火朝天的时候。这会儿过去找找说不定还有收获。

林燕急得再次眼泪落下,她伸手抹掉眼泪,带着近乎嘶哑的哭腔道,“刘洪,邢昭现在不是那种贪玩不回家的孩子,他最近学习很努力的呀,我都看着呢,怎么可能再去游戏厅里玩!”

坐在一旁从未发言的何白亦是激动起身,抚着林燕的背解释道,“刘老师,邢昭最近进步特别大,不知道您看到上个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没有,邢昭的分数直接跳到了咱们班中等水平!他学习也很努力,我在转班之前见到他一直在学习,上课睡觉都很少了!”

“啊?邢昭他成绩……”林燕愣了一下。

刘洪点点头,表示知道这一成绩,他本来还想明天开学在班会上重点表扬一下,却没想到这小子现在闹失踪。就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邢昭先前那顽劣的性子已经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现在很难叫他相信他已经不再碰那些东西了。

邢建业在烟灰缸里灭掉已经燃尽的烟头,像是最终决定了一般,“这样吧,我们分头出去找找,游戏厅、网吧都是重点部分,我猜也不会太远。”

刘洪也起身,摘下眼镜来哈了两口气,又用衬衫的袖子抹掉,试图待会儿上街看得更清楚一些,“这样吧,小燕,你到家里等电话,看看有没有人知道邢昭消息,建业,你待会就沿着咱们这几条巷子找,金色时光那条街上游戏厅最多,那块仔细找找。”

说完又看向何白,“你……”

想到一个小姑娘晚上出门也不安全,刘洪叹了口气,“你就和邢昭的妈妈到家里等消息,有信儿了我和他爸都会打电话报个平安。”

林燕双目红肿目送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家门,待到门啪地一声关上之后,林燕才撑不住似的倒坐在沙发上,冲着客厅小灯痛苦哀嚎,“大宝绝对是被人给绑走了!”

何白愣了一下,“大、大宝?”

……

知子莫若母。

邢昭醒来之后脑子里还有肿胀的感觉,两只眼睛更是难以睁开,努力抬起眼皮才发现,他的眼前不知道被谁蒙了一块黑布。双手明显被缚在身后,背靠的椅子有些生硬,邢昭知觉恢复过来才感觉到自己的脊椎像是要断掉一样地疼。

邢昭透过眼前黑布露出的孔隙才得以看见一点点光线的影子,四处张望了一下,貌似这间屋子只有屋顶处一个小小的窗户露出了光线,他推测这里是什么小区的地下室。

腿脚猛地一使劲,他的身体连带椅子向前挪了一下,伴随发出的还有椅子腿摩擦水泥地面发出的尖锐响声。

紧接着,邢昭就听见有人像是醒过来了一般,一阵钢筋弹簧床叽叽歪歪的响声罢了,一声巨大的哈欠响彻在这间仅有十几平米的地下室内。

那人走到他面前,邢昭只觉得面前有人挡了自己的视线,想张口问话却发现自己的嘴被用胶带牢牢粘了上去。

那人没有说话,猛地一下扯了邢昭眼前的黑布,“醒了?”

久违的光亮令邢昭的眼睛无法适应,他眯了好几秒才缓缓张开眼睛,盯着眼前这人。

个头不高,邢昭目测他不到一米七,脚下趿拉着一双凉拖,一件T恤搭配沙滩裤,还有嘴边没来得及剃干净的胡茬。

此刻他表情随意,见着邢昭睁眼看他便了然,趿拉着拖鞋出了这间地下室小屋,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等外面楼道里一安静,邢昭便立马使劲想要挣脱束缚,他想,起码,要先从这个椅子上出来。

浑身的力气倾注于肩锁关节,邢昭发现再怎么用力都无法挣开系得紧密的麻绳,看着外面夕阳西下渐渐昏暗的天色,邢昭想,自己完了。

即便心里已经失去希望,邢昭仍旧没有放弃努力,挣扎了几分钟,他的额头大汗淋漓,见着地下室的小窗外有脚步经过,邢昭被封上的嘴努力发出了呜呜的响声,却没留住任何人。

一双双鞋子,或是拖鞋,或是运动鞋,或是凉鞋,又或是帆布鞋从他眼前经过,没有人驻足。

再用力向前挪了挪凳子,邢昭险些没站稳摔倒。

不,是没坐稳。

整个地下室回荡着足够让人鸡皮疙瘩起一身的尖锐响声。

由于麻药的劲儿还没过,再加上中午邢昭并没有吃太多东西,他现在有些脱力。

叫天天不应的绝望。

邢昭想,他不知道绑自己来的那个壮汉到底是谁派的,而又有谁想害他。

刘大进?不可能。邢昭自认为自己除了在刘大进面前是个多智近妖的家伙外,自己对他还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难不成他叫走了原先在友谊当厂长的张仕雄,陆金城气急之下找人给他绑了?也不对,陆金城如果有这胆识,也不会在路南村那么低三下四了。

而且之前一直都是谭三清和他接触,自己并没有怎么出过面。

邢昭想到了最后一个人。

朱天波。

屋外楼道里错乱的脚步声渐渐逼近,邢昭听到空心木门啪地一响,再扭过去看门口,那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不是朱天波是谁?

邢昭嘴角微动,本来想牵起一丝苦笑的他此刻被胶带限制了表情。

嘶拉一声,邢昭只感觉自己嘴边一圈火辣辣地疼,而干燥的嘴皮亦是被撕出血来,他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那是自己的血。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面色严肃的朱天波,邢昭暗想,难道朱兴莲将他们的计划告诉了朱天波?

邢昭觉得她再傻也不会还和朱天波站在统一战线上,就算朱兴莲不与自己合作,那她也不应该把自己的想法随随便便告诉朱天波。

邢昭嘴上的胶带被撕下后,没有喊叫,也没有说话。

因为坐在这间屋子里,被绑着见到朱天波,就意味着场面都由他来主导。

换句话说,邢昭待会儿是生是死,全看朱天波的意思。

他不相信他会真的杀了自己。

这么想有点悲观。但邢昭自参入到朱家人的事情里来,就已经时刻做好被人打击报复的准备。钱,不是随随便便来的。

邢昭眼神凝滞与之对视,尽管朱天波的眼底有些许狠厉,可他亦是撑起那仅存的信念,对弈。

朱天波的身后至少跟了有七八人,由于这里面空地小,邢昭只看见三四个人,其它的都在外面。

朱天波一侧头,立马有人上前朝他腹部踹了一脚,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感,邢昭一言未发,背后的双手紧紧攥着绳子缓解痛感。他如鹰一般的眼睛仍是死死地瞪着朱天波。

“你小子倒是能忍。”朱天波少见这种硬骨头。一般店里有人闹事,人还没吓唬呢,看见这堪比黑涩会的阵仗就清醒了,不敢闹了。

他又吩咐人举着短刀上前,就抵在邢昭脖子中间,冰冰凉凉地,邢昭能感受到来自铁器散出的寒凉之意。

“你应该知道,我是来找你做什么的。”朱天波缓缓在邢昭身前弓下腰,“上次你大闹我金色时光,老子好心放你一马,你转身就到外边给老子散谣言!发照片!”

现在外面漫天飞着朱天波在养一堆女人的传闻,不知道的人更是大肆改编传播,搞得他现在声名狼藉,前几天朱家聚会,他刚一上桌就被人明里暗里骂他手脚不干净,叫他滚蛋。

跟朱家那帮孙子他是得装模作样,但是谁害的他,可是得查清楚了。

前几天他老婆突然就将几张照片拍在他桌面上要求给个说法,还说要是再让她听见外面有什么不三不四的话扣在朱家头上,这日子别想过了。

他眼见着朱兴莲是要与自己散伙,但朱天波这时候是绝对不可能离开朱家的。

要走,也要等他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嗓子有着许久未发声的沙哑,邢昭缓缓张口,“我没有散谣言。也没有发照片。”

邢昭说的是实话。

散谣言的他不知道是谁,事实上那也算不得谣言,朱天波自己心里有鬼,被人一传自然心里慌张。

照片是他送给朱兴莲的,她怎么处置与自己无关,当然,前提是不能暴露他身份,邢昭在与朱兴莲聊天时就强调过。

作为同盟,邢昭暂且选择相信她。

“你他妈还给老子嘴硬!”朱天波抬手便是一拳,重重地打在了邢昭肺部。

站在一旁的几个保镖见邢昭结结实实挨下这一拳还在强撑着,心里默默佩服起他来,然而面上都还是冷漠。

朱天波都气得自己上手了,这时候的明显是动了真格。搞不好,今晚这里要闹出人命啊。

胸廓下部钝钝的疼,邢昭龇牙咧嘴抠出来几个字,“不是我,干的。”

“挺有能耐啊?不服是吧?”朱天波抬手便要接过身后人递来的刀子。

“夏艾那个小娘们我已经找人给她绑了!待会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就在这时,门啪地一声被人撞开,进来一个着急忙慌的矮个男人,邢昭认出来,他正是刚才一直看守自己的男人。

“朱……哥!整错了,外边养小三那话不是他说的!”

朱天波面色不善,那人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过直白,换了个意思又解释一遍,“哥,我是说,外边的谣言不是这小子传的,是另一个人。”

朱天波收起短刀,闭上眼睛抬头望天,似乎是在活动自己的筋骨,良久,才听到他沉沉地声音,“带进来。”

被人押着送进来的王启龙垂头丧气,待他抬头,邢昭才看见他脸上已是老泪纵横,一见着朱天波,王启龙竟膝盖一软,就在人群中堂而皇之地跪在了他面前。

邢昭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句话来,在人群中应该意识到自己的尊严。

“哥!我错了哥!我就是鬼迷心窍,喝多了就跟别人瞎吹牛,我是真没想到啊哥!您发发善心放过我吧,我出去就说我传的都是谣言!保证不给您露馅!”

见朱天波面色无动于衷,王启龙更怕了,“哥,您放过我吧!我给您以后做牛做马都行,饶我这条小命吧!”

“我饶了你,谁来饶过我?”朱天波冷哼一声,“说话这么难听,还他妈保准不给我露馅?老子就没干过那事!”

王启龙心说他干没干过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了,但此刻的他已经来不及想这些。

活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