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听了那侍从的传讯，陆逊愣在原地，嘴唇颤抖，手中书卷啪嗒掉在桌案上，
白净的脸色变得更白。
“这……这怎么可能？”陆逊喃喃自语道：“刘备明明已经弃舟上岸，在旷野扎营，如今为何又动用水军？”
营帐之内，徐盛等其他将领全都面面相觑，笑容僵在了脸上。
刚才还在嘲笑刘备上当受骗，大都督足智多谋。
可是一转眼蜀军竟然打到了他们的七寸，做出令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布属。
“难道刘备身边有高人指点？”徐盛皱眉道：“不应该吧，如今法正庞统都已经死了，诸葛亮并未跟来前线，刘备身边只有刘巴马良之流，如何能看透大都督计谋？”
刘备此次东征，不止武将比较差，连谋士都不合格。
刘巴马良可算得上良臣，却算不上谋士，只有法正庞统那样的才算。
这时潘璋在旁边接口道：“不管如何，总之不能让西蜀水军绕击我军背后，请大都督允许末将指挥水师，于大江之上拦击。
我东吴水师，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没用的，”陆逊凄然的摇了摇头道：“如今我等麾下，哪算的上水师？
在大江之上与蜀人作战，必输无疑。”
潘璋也是一名出色的水军将领，他清楚训练一名水军有多难，要耗费多长时间。
如今他们麾下兵丁大都是新招募的，陆地上作战都未必够格，更别提到移到水上作战了，面对西蜀水军当真如以卵击石。
陆逊站起身，来到舆图跟前沉思片刻，笃定道：“传令下去，迅速拔营起寨，退往江陵驻守。”
“诺！”众将无可奈何，只能选择继续向后撤退。
……
蜀军刘备中军大帐之中，侍中马良居于下首而坐。
这马良字季常，襄阳宜城人，他们兄弟五人都有才华名气，而马良是五人中最为出色。
因其眉毛中有白毛，人称白眉马良，又有“马氏五常，白眉最良”的赞誉。
他这几日奉命外出公干，今天刚刚回来，扫视一圈好奇道：“陛下新任命的那位吴主簿去了哪里？”
“已被朕赶出去了，”刘备冷着脸道：“那小儿狂妄无知，且胆大包天，竟敢妄议军事，这种人朕不能用。”
“哦？他一个少年还敢在陛下面前议论军事？”马良好奇道。
“那可不是，”刘备晒然一笑道：“他竟说要让朕重新动用水师。
而且朕怀疑黄权抗旨不尊，先斩后奏，恐也与他有关，朕岂能容他？”
“那的确不能留，”马良叹息一声，转而道：“黄权率水师东下，也不知结果如何。”
“还能如何？”刘备没好气的锤了一下桌案，“吴人善于水战，黄权偏偏驾战船东下，此乃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自然凶多吉少。
罢了，且不去说他，等他大败而归之时，朕再行治罪便是。”
马良深知刘备对蜀中本土将领颇有提防，而那黄权正是蜀中本土人，不受待见也在预料之中。
好在他自己是荆州集团一员，是刘备最为倚重的亲信之一，不在提防之列。
他神色严峻的奏道：“如今陛下大军在此驻扎日久，臣接到消息，蜀中人心浮动，有许多不安分之人开始蠢蠢欲动，借机生事。
陛下应早做决断，速战速决，尽快班师才是。”
刘备脸色紧绷道：“朕难道不想速战速决？
只是那陆逊小儿坚守不出，朕又有何办法？
汝说，蜀中有不安分之人，可知是何人？”
“据报汉嘉太守黄元，正在暗中累积粮草，打造兵器，训练士卒，恐有不臣之举。”
“黄元？”刘备双手攥拳，眼神中喷射出怒火。
“人心浮动还是其一，”马良继续道：“其二，我军粮草运送困难，已有接济不上之兆，陛下应早做决断。”
刘备闻听此言，揉着眉心又是一声叹息。
蜀汉在册人口只有二十三万户，九十余万人，却要养活将近十万军队，需要九个百姓养一个军兵，税赋自然相当沉重。
而孙吴则有四十余万户，二百三十万人，也养活十万军队，相当于二十三人养一个军兵，虽然税赋也非常沉重，但相比蜀汉要好的多。
另外魏国有六十六万户，人口四百四十万，常备军队十五万，算下来三十个人养一个兵，是三个国家里最宽松的。
蜀汉不仅人口少，兵多，而且蜀地多山，运输极其困难，把粮草聚集到一起，再运送到前线来，中间要耗费不少。
所以粮草问题一直是困扰蜀军的最根本问题。
刘备看着外面吴军大营的方向，叹口气道：“若那陆逊小儿继续坚守不出，朕恐怕真要考虑退兵之事了。
这大概也就是陆逊小儿真实意图，要拖到朕粮尽为止。”
正在这时，突然有小黄门跑进来禀报道：“陛下，前面吴军撤了？”
“撤了？”
刘备豁然起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跟马良对视一眼。
马良也感到满头雾水。
明明吴军战略意图就要达成了，却为何突然撤军。
他迟疑道：“莫非……是黄公衡之水军，逼退了吴军？”
刘备怔然无语，低头沉思了一下，自言自语道：“难道陆逊小儿此前在故作迷阵，实则其麾下水师根本不堪一击？
如此说来，那吴氏小郎君又说对了，朕早该动用水师，夹江而下，让陆逊那小儿首尾难顾。”
此时刘备想起吴昊向他的谏言，脸上不由火辣辣的。
“陛下，”马良听着刘备喃喃自语道：“看来那小郎君确有神奇之处啊。”
“哎，朕若早听其言，想必也不用在此僵持这么久，”刘备摇头叹息道：“可是他向朕谏言，朕却将其训斥一通，还责令他干好分内之事，不要妄议军事。
没想到……竟然又被其言中。
季常，汝亲自前去传旨，把他召回来吧。”
马良听着有些好笑，知道皇帝陛下被打了脸，面子上下不来，只能让自己出面。
“遵旨，”马良冲着刘备拱了拱手，然后亲自去传口谕。
而刘备则着手点齐军马，准备追击撤退中的东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