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的康复自然让刘备欣喜异常。
要知道,马超不仅武力超群,而且身份特殊,他乃是光武皇帝麾下大将马援之后。
有马超在蜀汉称臣,自然就为刘备继承大汉正统做了背书。
所以对医治好马超的吴昊,刘备准备给予重奖。
他想了想道:“朕刚刚赐予卿宅邸,想必家底并不丰厚,朕便赏钱十万,需要添置些什么,便自己采买吧。”
“多谢陛下赏赐,”吴昊听了心中大喜。
十万钱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一亩膏腴良田的价钱不过一万钱左右,而一亩中等之田不过三五千钱而已。
也就是说,他巴西老家从祖辈上传下来的那十几亩田,还不如今天的赏赐多。
“在下这就回家派人来抬,”吴昊急道。
刘备看他唯恐自己变卦的样子,哑然失笑道:“朕金口玉言,岂能出尔反尔?
再说十万钱哪用得着抬,卿自己拿回去便可。”
“十万钱?我自己往回拿?”吴昊吃惊道:“在下恐怕没那么大气力啊。”
刘备笑了笑,摆了摆手。
过了一会儿,有侍从递上来一个一尺来长的锦盒。
刘备交到吴昊手里,吴昊掂量了一下,挺沉的,但是一只手能托得起来,他打开一看顿时傻了眼。
直百钱!
锦盒里放了大约有一千枚铜钱,每枚上面都铸了“直百五铢”四个篆字。
当初刘备率军攻入蜀地,为了激励士气,承诺进城之后府库任由军兵们抢夺。
可是没想到蜀中各地并没有多大抵抗便已经投降了,刘备大话已经吹出去,再也不能更改,只能硬着头皮让军士们自取。
如此带来的恶果就是,刘备进成都之后,刘璋父子留下的府库被搬的空空如也,没给他留下分毫。
而他政权新立,到处都需要花钱,想要重新铸钱,也没有那么多铜。
于是谋士刘巴给他出了个主意,用有限的铜铸造一批直百钱,最大的只有四铢重,但是每枚铜钱可兑换一百枚五铢钱,如此大大缓解了当时的燃眉之急。
吴昊捧着这一盒子直百钱,迟疑片刻道:“陛下,可不可以改赐蜀锦布帛?或者直接赏赐粮食也行啊。”
刘备闻听当即不悦道:“有赏赐,还挑三拣四?再说有了钱,什么东西买不来,何必非得要物?”
吴昊深吸一口气,躬身道:“臣惶恐,多谢陛下赏赐。”
……
刘备在东宫既见到了马超,又见到太子在习练,于是放心而回。
马超病体未愈,骑了这么长时间马已经是超限,也回去养病去了。
吴昊捧着那一盒子钱币回到自己宅邸,坐到厅堂之上,吩咐道:“把管家叫来。”
不多时一个中年仆役便来到他面前行礼,口中道:“见过主人,不知有何吩咐。”
这中年人是他从刘禅赠送的十名男仆之中,挑出一个有威望的,代他管理其他奴仆。
至于那十名美女,则由夕颜代管。
在他没有正妻之前,夕颜算是后宅的女主人了。
吴昊往前推了推那锦盒道:“把这些钱存入府库,拿去买米吧。”
这宅子是刘备所赐,仆从是刘禅所赠,但家中府库却是一个铜钱都没有,家底薄的很。
管家邱福看了看那一盒子钱币,做出为难之色道:“主人恐怕还不知道吧,如今的粟米都涨疯了。
半年前一石米不过两百余钱,可是半年之内翻了几十倍不止,到现在都不下三五千钱了。
就这,还一天一个价的往上翻,这些直百钱也买不了多少米,就不用往府库里存了吧。”
吴昊闻言吃了一惊,“米价竟然飞涨到这种程度,百姓还有活路么?”
“自然是怨声载道,苦不堪言,”邱福道:“好在钱币不值钱了,粮食绢帛还是很中挺的。
大不了百姓们就不用钱币了,直接用布匹牛羊等交换便是。”
“果然不出所料,”吴昊喃喃自语一句。
虽然在后世许多人一直把蜀汉的直百钱当成标杆而大吹特吹。
并且刘巴铸钱时,向刘备进言“平诸物贾,令吏为官巿(让政府官员管理市场,平衡物价)”,以为如此便能抵消如此铸钱所带来的危害。
可是骤然发行大量大额货币,必然会引起通货膨胀,这是经济规律,岂是设几个平准官员就能解决的?
当初王莽便铸过“大泉五十”,一枚重量只及汉五铢钱的两个半重,但却强行对等五十个五铢钱,最终导致物价飞涨,莽新政权覆灭。
几十年前的董卓,也曾铸过小五铢钱,导致一石米飙涨到上万钱,于是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关东战乱是否由此引发不得而知。
像这样脱离金属本位,妄自发行大额货币的例子不剩枚举。
未来孙权铸造的大泉五百,朱元璋的大明宝钞,无一不以失败而告终。
蜀汉能在超发货币的情况下,还能抑制通货膨胀?这显然不可能。
只不过蜀汉不设史官,物价即使涨到什么程度,也没人能记载下来罢了。
要不然要是大额货币这么好用,怎会只有蜀汉一个孤证,到了晋朝都没有沿用,后世几千年的大额货币更是屡试屡败,无一成功案例。
所以吴昊发现刘备的赏赐是直百钱时,便预感到不妙,想要更换,但刘备却不肯。
他摆了摆手让邱福把铜钱拿下去道:“且先留着吧。”
邱福迟疑道:“主人,眼看这米价越来越贵,铜钱越来越贱,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就没人收铜钱了。
现在不买,这些铜钱或许会砸手里。”
“不会的,”吴昊道:“有我在就不会。”
“诺!”邱福将信将疑的抱起锦盒下去。
……
散朝之后,皇宫书房内,除了刘备马良之外,还多了一个刘巴。
这刘巴五十多岁,乃零陵烝阳人,所以也算是刘备麾下荆州派系。
而且刘巴乃是当世名士,颇有智谋,故而颇受刘备信任。
只不过此时的刘巴却一副灰头土脸,无精打采的样子,萎靡的站在刘备跟前。
刘备淡然笑道:“那些朝臣无端指责,子初不必放在心上,此事又非卿之过错,何惧他们责难?”
“可铸直百钱,毕竟是臣首倡,他们找臣的麻烦也实属应当,”刘巴萎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