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住大哥何进,何苗立即祸水东引,将矛头对准了尚书卢植。
“请陛下将卢植发配廷尉署彻查!”
袁逢此时也不敢再装死了,忙出来引导风向。
“陛下,无论是叛贼公孙瓒,还是弃城而逃的鸡鹜刘备,皆是卢植的弟子,请陛下彻查卢植教徒无方,遗祸国家之罪!”
论理说,卢植也是出身大姓士族,可为了袁术纵兵抢粮之事,袁逢只能牺牲没有多大背景与靠山的卢植,向何氏示好。
“请陛下通缉叛贼公孙瓒!”
有了袁逢的指引,众大臣纷纷有了主心骨,立即改口跟进。
“请陛下问卢植遗祸之罪,请陛下通缉叛贼公孙瓒!”
袁隗、王允、马日磾、张温、杨彪等人推波助澜。
“请陛下问卢植遗祸之罪,请陛下通缉叛贼公孙瓒!”
这一次,除了朱儁、皇甫嵩等寥寥几人,几乎所有的文武官员都站了出来,就连宦官,也正义凛然地请求查办卢植、公孙瓒。
至于袁逢提及的刘备,在众大臣眼中,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而已,自动忽略了。
若公孙瓒此时在大殿之中,即便再能打,也得在满殿大臣脚下簌簌发抖。
“呼!”
何进暗暗舒了一口气。
“侥幸,侥幸啊!”
矛头转向卢植、公孙瓒,何进知道,灵帝不会过多指责他,他可以过关了。
“这回,中常侍们没有趁机发难,算是何某欠下他们一个人情!”
对于张让等宦官的示好,何进心知肚明。
何进微微抬头,目光一一扫过张让、赵忠等人,借机释放善意。
张让等中常侍,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算是回应何进。
至于袁逢打什么主意,何进权当他在还上回谋张让的债。
“唉!”
心灰意冷的卢植,这回没有像前次被宦官陷害那样申辩,而是默默走到金殿中间,等待灵帝最终的判决。
“嗯?这卢子干为何不申辩?”
“看来,这回卢子干的心彻底死了!”
“谁让他收徒不慎呢!”
……
卢植眼下的态度,不仅让大臣们惊讶,就是高高在上的灵帝,也大感意外。
卢植清剿黄巾有功,后来被太监诬陷,多半都是灵帝授意太监干的,望着年逾五十的卢植,灵帝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卢尚书,你有何话要对朕说?”
不知是真的愧疚,还是明知卢植是无辜的,灵帝对垂首恭立的卢植难得和颜悦色。
“陛下,老臣昏聩无能,教徒无方,致使百姓遭殃,国家蒙羞,已无颜再为人臣;加之老臣近来身体多疾,眼睛昏花,已不堪再为陛下分忧。”
卢植跪伏在丹墀之上,朗朗之声霎时响彻整个大殿。
“老臣感念陛下的恩遇,今请辞尚书,回乡休养,颐养天年,望陛下恩准!”
卢植也不等灵帝发话,径直将自己的官帽摘下,将腰间的印绶解下,双手托举,递向金阶之上的灵帝。
“草民卢植,拜辞陛下!”
看着卢植的这一番麻利动作,灵帝嘴角一阵抽搐。
“这哪里是让朕恩准他辞官,这老匹夫摆出的姿态,朕不准都不行!”
无论是祸水东引的何苗,还是推波助澜的袁逢,望着孤零零立于大殿中央的卢植,心中都不是滋味。
“唉!”
原本还想替卢植分辨的朱儁、皇甫嵩,看到昔日性格刚毅的卢植去意已决,除了有兔死狐悲之感外,皆暗叹一声,熄了劝阻之心。
灵帝心里虽然不太高兴,但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现,朝张让挥挥手,让他接过卢植的印绶。
“既然卢卿身体有恙,那就回去好好休养吧!”
灵帝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再跟卢植说,就连刚刚生出的一丝愧疚也烟消云散,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就应该将卢植杀掉。
“少一个卢植,朝廷也没任何损失,反倒多出一个位子,朕的内库,又多一笔收入!”
卢植朝灵帝又深深鞠了一个躬,转身很是洒脱地大步出了金殿,扬长而去。
对于卢植的离去,朝堂之上,大多数人不会感到惋惜,只有少数如朱儁、皇甫嵩、张温这样的儒将,才会有些许的遗憾。
“发露布于大汉各州,通缉叛贼公孙瓒!”
至于卢植,大殿里的人都知道是替人背了锅,如今辞官离朝了,没人会再揪着不放。
“公孙瓒乃大将军举荐,大将军有察人不明、用人不当之罪,不过,此乃是小事,朕自有处置!”
瞅着满殿大臣一致讨伐公孙瓒,闭口不言何进之过,本就没打算要处置何进的灵帝,也借坡下驴,岔开话题。
“现如今,乌桓叛军盘踞冀州,其间百姓危如累卵,却兹事体大,众卿有何良策,可剿灭叛贼,以解冀州之危?”
刚过一关的何进,擦一把额头的冷汗,立即出班陈奏。
“陛下,进入冀州的乌桓叛军皆是骑兵,可调前将军董卓前往冀州,以拒乌桓叛军!”
张温闻言,瞥了一眼何进,眉头一蹙,立即出班阻止。
“陛下不可,董卓此人,中平二年(185年)时,在温帐下追剿叛贼边章、韩遂,便目无法度,骄忍无亲。如今虽资强兵,实一匹夫耳,其性刚而遂非,终难济也!”
皇甫嵩也不看好董卓,站出来反对。
“董卓凶悍难制,且贪生畏死,面对五万乌桓骑兵,恐徒耗钱粮,反更使冀州生乱!望陛下三思!”
见大哥何进的建议被张温、皇甫嵩反对,何苗心中恼怒,立即出班声援。
“陛下,董卓乃……”
“好了!”
何苗的话尚未展开,便被灵帝打断。
“皇甫将军言之有理,朝廷已没有多余的钱粮空耗。如今,卫将军陶应就在青州,离冀州近在咫尺,何必舍近求远另遣大军!”
众大臣闻言,心中顿时恍然大悟,皆暗暗无语,又默默为陶应幸灾乐祸。
“原来,还是钱粮闹的!”
“没钱没粮,董卓肯定不会前往冀州!”
“也只有陶应最合陛下心意了!”
……
灵帝的提议,更合赵忠的心意,立即出声赞叹。
“陛下圣明,目光如炬!”
张温朝神采奕奕的灵帝躬身一礼,又提出自己的隐忧。
“陛下,冀州的乌桓叛军,不同于青州黄巾,即便卫将军再勇武多谋,但面对五万乌桓骑兵,欲将其彻底剿灭,恐非一朝一夕之功!”
“再者,若冀州地方郡县配合不力,大军的粮草补给不及时,恐有掣肘之虞,这对卫将军剿灭乌桓叛贼很不利呀!”
说到了地方官吏的配合,司徒丁宫立即出班上奏。
“如今乌桓叛军盘踞的渤海郡、河间国、甘陵国等郡、县,上至郡守,下至县令,不是被乌桓叛军屠戮,就是逃往别郡,恐一时难以替卫将军平叛大军筹集粮草!陛下,当尽快另选官吏补缺。”
丁宫语落,金殿之中的众臣,目光陡然一亮。
“哈哈,机会来了!”
大汉的太守、县令之位,一个萝卜一个坑,轻易很难变更。
如今有了丁宫的提议,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豪强、世家们自然要摩拳擦掌,为自家谋取一个职位。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
过去的那些职位,也是他们这些豪强、世家、宦官的,只是,此时皆不敢出言反对,谁让他们的人不争气呢。
相比于大臣们的喜悦,灵帝却没有那般好心情,听了丁宫的话,眸子顿时掠过一丝狠辣。
“黄巾贼寇起时,这群拿着朝廷俸禄的太守、县令惜命逃亡;乌桓叛军作乱时,在关键时刻,他们又不顾百姓死活,只身逃走!”
“众位说说,朕养这些官员干什么?”
“张纯、张举,这都曾是朕养的太守;还有叛贼公孙瓒,朕封的骑都尉,到头来,一个个吃朕的、拿朕的,却不思报国恩、报君恩,反而反叛!”
“你们说说,这是何道理?”
面对灵帝的厉声喝问,大殿中,一众朝臣皆是缄口不言。
“唉,朕的这帮大臣,为了利益,一个个争破脑袋;遇到事情,又一个个当缩头乌龟!”
“中兴大汉,终究是镜花水月啊!”
灵帝心中生出深深的无奈与悲凉。
“传旨,令卫将军、济南侯陶应,立即出兵剿灭盘踞冀州的乌桓叛军,一应粮草,皆从渤海、河间、甘陵筹集!”
“此三郡国及诸县所缺官吏,济南侯可自行亲辟,报由朕征命!”
“廷尉署立即彻查诸郡县逃亡官吏,一律抄家!”
灵帝旨意一下,大殿中顿时一片喧哗,就连袁逢、何进、张让等各方领袖,皆为灵帝的决断感到惊讶,但又都不敢出言反对。
灵帝再昏庸,那也是天子;大汉再乱,也尚未倾塌。
所以,天子之怒,可伏尸百万,也能血流千里。
再说,灵帝从来就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