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老楼前堆放着垃圾,正对面喧嚷街区中,霓华的光芒透过半开着的两扇栅栏门,映射在那满是厨余垃圾颜色的白底墙上。有个少年行走在楼梯间。黄昏的最后一抹亮渐渐消散,可月光仍未升起。明明有电梯,他却在楼梯中缓行。
空气中的混沌仿佛肉眼可见,那是层薄雾遮掩着令人生厌的灰尘,使得大家明知道如此,却也胆敢大口的喘息着,这肮脏的生命源泉。
一层又一层,不知道他要在哪里停驻。手掏向口袋,翻出一支烟。他向上层望了望,明知道没人发现,却也装作很小心地,透过这种动作来放松着神经。
确认过后,他站在了楼梯拐角处的窗边。倏地一声,打火机的光芒带着那炽热的温度点燃了烟丝。
“呼...”紧张感终于随着第一口烟的喷吐悄然消散。
在想些什么呢?他挠了挠头,可能每个年龄段都有烦恼的事情吧。
“沙沙...”突然而来的声音攫住了内心,像是被一双手猛地钳住了气管,声音很近。在一个早已认定是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感官突然接收到了不符合这个场景的信号,这是他现在的状态。
他听得出来,那是鞋子与台阶上的颗粒相互摩擦的声响。声音的距离也说明了,早在他之前,就有人一直待在那里。
听到动静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看向来源,在这昏暗的环境中,他分辨出是个男人,两人的眼神在那一瞬相接。男人走了上来,过程极其的缓慢。
也许是试探,或是靠着那么一点礼貌感。“您好”,他率先开了口:“不好意思,刚才没有看到您,没有打扰到您吧?”。
男人并没有答话,就那么看着他,继续向上走。他也在盯着那个男人,显然是有些不自在,他往边上退了一步,让出过道,以防男人要向上层走。
走到拐角处,男人手扶窗沿,一言不发的向外看着。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他看清男人身着一件肩头打着灰色补丁的深蓝色外套,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他实在猜不透男人想要做什么,摸了摸兜里的打火机,硬着头皮继续搭话:“您是住这一层吗?”。
男人保持着姿势,但转过头,带着一点浅浅的笑看着他:“我不住这”。
他有些闹不清状况了,“那您这是?...”
“我没有家,在这先住两天。”男人回过头,继续看向窗外。
不知是因为那一丝丝同情心,还是避免气氛接着尴尬下去,他从兜里掏出烟盒,向前一步说道:“您抽烟吗?”
男人转过头盯着他的动作,又把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脸上,“我不抽”。
少年应了一声后陷入了沉默,无言的氛围又持续了几秒,但在他心中,好似已走过了漫长的岁月。
“您是从哪儿来?”他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过了几秒,男人像是轻喘了口气,“我从D市来”。
又是几秒,“我是来上访的。”男人第一次笑着说,但是那笑容好似是从别人脸上偷来的。
上访,这个词在他的脑海里飞速的过了一遍,并且拼命的寻找着解释它的含义。一段漫长的过程后,男人接着说道:“我被坏人陷害了,可以说是...”男人顿了顿,吸了口气,“说得上是家破,人亡。”他看向少年,接着说道:“我是来告状的。”
可惜的是,那语气并没有包含着任何能让少年目前感到安心的情感,例如...悲伤,或是愤怒。反而是一种异样的,压抑中的释然。
上访,在少年的印象里,这是一个古老的词汇,并且在他所知的范围内,上访几乎没有成功的。
并非出于同情或关心,他安慰道:“您节哀,事情都会好起来的。”他也看向窗外,抽了一口烟,像是感叹着说道:“那些坏人都太可恶了,他们早就该被绳之以法。”
男人盯着他的脸,没有说一句话。
摸了摸兜里的打火机,他又抽了一口烟,且不留痕迹地瞄了男人一眼。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的光线更加黯淡了,他没有看清什么。
男人转回头,继续看着窗外,“现在这世道坏人太多了,好人少啊。”
装起为之神伤的表情,少年低下头,唉了一声,“现在好人难当。”
“你也这么觉得?”男人又转过头,明亮了许多的双眼盯着少年的脸。
“嗯”他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抽完最后一口烟,他把烟头扔在脚边,准备上楼。随着最后一抹烟雾的消散,空气慢慢清澈了许多。
贴着墙边,走到上一层时,下方传来了另一个与他交错的脚步声,缓慢而清晰。他停在了上一层的拐角处。脚步声紧跟着响了两步后,也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