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石的冷光越来越暗,困意也越来越浓。
白药疲惫地蹲下身,扶着青砖不住地喘息,她觉得这里的空气就像是雪山上又冷又稀薄,她每一次呼吸都十分艰难,只是比起冰雪清新的气味,这里的空气则是潮湿而腐朽的。白药勉力站起身,可酸痛沉重的身体就像是刚狂奔了好几里地一样。一用力,重心一个不稳,白药没站起来,反而向后跌坐在了地上。
跌倒的一瞬,白药目光划过被暗淡的萤光照亮的洞顶,她似乎看到壁画扭曲的线条居然扭动了!
萤石掉在了地上,清冷的光线划过洞顶。
白药惊恐地抬起头,头顶的壁画还是一样,看起来并无不妥。她松了口气,低头缓了缓,撑着一边,伸手去捡滚落的萤石。萤石冷光照亮了她沾染了壁灰的手指,也隐约间照到了远远的黑暗中有一抹白色的如烟似雾的裙边。
白药手一顿,倏然抓起萤石,蜷身一滚翻身而起,催动灵力让萤石光照得远些。
萤石冷光逼退了黑暗,可那边却是什么也没有。
白药皱眉,她确信刚刚黑暗中是站了个什么人的,而且,应该还是名女子。但,什么女子会在这呢?莫不是真是什么千年女鬼飘出陵寝,来看看她这误入陵墓的倒霉蛋吗?
白药被自己这一想法吓得一激灵,正自嘲苦笑,就听耳边“吧嗒”一声,声音很细微,可在这安静得有些死寂的地下甬道中显得分外清晰,就在她身后不远。
白药一顿,一股寒意迅速蹿上后背直冲脑门。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细响。
白药立即转身,拿萤石去照发出声音的地方,青砖上未有什么千年僵尸不死幽魂,只是多了两片青黑的薄片,看起来像是顶上脱落的墙片。她松了口气,心说应是适才那外面的一记暴击炸裂震的,那下打偏了,没打在她滚进来的机关墙上,打到了上面去,这会才影响到顶上的壁画脱落了下来。
正在这时,又是一声“啪嗒”细响,这回落在白药身侧。
有了点心理建设,白药也没那么怕了,用萤石匆匆扫了一眼确认,可这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她汗毛全炸开了!
——那壁画残片竟然在萤石的冷光下舒展开,扭动翻卷,俨然成了一条小蛇!
白药侧身退开一步,连忙去照刚才两片残片,谁知那两片残片竟也展开成了小蛇,还正往她的方向慢悠悠地游来!联想到刚刚一瞬看到的壁画动了的“幻觉”,一个恐怖的想法划过白药脑海,她连忙抬起萤石再照洞顶
——那不是错觉!
——壁画真的在动!
不,不是壁画!那分明是一坨坨纠缠环绕的群蛇!
“啊!!!”
一声惊叫划破死寂的甬道,白药毫不犹豫拔腿就跑。
壁画上的蛇群越动越快,岩顶膨胀得就像被大水冲击的船板,盘根错节的蛇群像冲破船底的黑水,冲破岩壁的束缚,千丝万缕地挂下来,亮着毒牙向着狂奔而逃的少女扑去,两侧壁画上的蛇群也蜂拥而出前仆后继地如同海潮灌入甬道,向着少女冲来。须臾,白药身后的甬道已被黝黑涌动的蛇潮淹没。
白药顾不得查看脚下机关,一路没命似地狂奔。却见不远处有一白色人影披头散发形似鬼魅晃晃悠悠,浑身散发着阴暗潮湿的危险气息。那气息诡异非常,甚至将萤石灵光都扭曲吞噬。
后有狂浪蛇群,白药才不管前面拦路的是人是鬼,眼一闭心一横,哇呀呀地闷头向鬼影撞去。
哪知白影一动,双手化作两条巨蟒向白药扑来。白药矮身侧跃踏着墙壁几欲跃墙而出的蛇纹,灵巧躲过。可那两条白蟒竟吐出一股带着异香的白雾。白雾很快充盈了白药所在的那段甬道。白药脚下一个酿跄,身子一软,似要晕倒。两条白蟒却在白雾中一旋便要撤,还未出白雾,只听
“雕虫小技也敢显到姑奶奶面前!”
话音未落,其中一条白蟒猛然绷紧,一个娇小身影拽着白蟒飞身冲出浓雾,甩手一张黄符,白影柔若无骨,扭身一仰黄符擦着那魅影的胸口砸在了另一边的墙上爆裂开来,炸出一个浅坑。
壁碎灰飞,魅影连忙一袖掩面,另一手一扭一拽,那被白药紧紧拽住的“白蟒”“嘶啦”一声瞬间脱落,竟是一条一丈多长的白练。
白药将白练随手一丢,吐了吐舌,露出了口中的避毒丹,叉腰斥道:“你以为墙上那些致幻毒粉,姑奶奶我看不出吗?”
鬼魅不答,维持一袖掩面的姿势,烟一样滑向甬道深处。
“哪里跑!”白药紧追其后。
那魅影“飘”得又快又平,如烟似雾,偏偏就是不像活物。可白药笃定这不是鬼也不是妖,就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个敢在她这个医仙面前用迷药的拙劣贼人!
那装神弄鬼的贼人十分熟悉这里的机关,逃跑速度不减,还能顺手触发机关阻击紧追身后之人。
白药第一次庆幸自己用的是家传蝶戏步,不是钟挽灵那套花里胡哨的“踏云逐月”,不然在这狭窄遍布机关的甬道,别说追上这诡谲迅敏的贼人,要躲过那些不知会从哪里袭来的暗器冷箭都难。不过,这贼人的身法也确实特别,她上身几乎不动,身形却移得很快。白药没听说过这种犹如平移无声无息的轻功,只是隐约记得幼时跟阿公外出遇到庆典看民间戏法时,见过有些戏曲上有类似的表演,似乎叫鬼步,只是没那么快,也没那么飘忽。
白药一边思索着,一边拔腿疾追。忽然,她只觉得脚下一空,地板突然没了,身体失了平衡,一眨眼已然掉进了一个深坑,其下全是尖利的石笋,若是躲闪不及直接撞上,不死也得摊个血肉模糊的重伤。还好白药身段轻盈,身法也很灵巧,一个翻身,犹如一只狸子一脚踏在最近的石笋上,稳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