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边是山地,一边是植被茂密的山坡,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遮风避雨的地都没有,即便有也难容纳他们几十号人。
那年轻一些的领头人撑着斗笠,抵挡着猛烈敲击着的雨水,挨到手持羊皮地图的人身边,尽量大声说:“进谷吧!看谷中流出的水量不大,谷中雨没那么大!”他扯过地图一角,指着山谷中的一处,那里画着一个小小的篝火标志,“这里。这里有块大一点的地,可以露营!”
另一个年轻人和那壮年男子连忙朝着身后几十号人大喊了好几声:“进谷!进谷!”
火把是不能用了,壮年男子和那年轻的领头人拿出萤石打头冲入山谷,其后几十号人两两一排鱼贯而入,最后原本在队尾压阵的两人也跟了进去。
秋雨滂沱,寒风呼啸,草木在风中疯魔地挣扎,看不见人影,也听不见人声。
午后官道,此时此地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却并不炎热,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微风流转,天空中云却走得很快,即便不抬头,只是停在空旷的官道上,也能清楚地看到地上飞快移动的云影,让人有种莫名忐忑的不安感。
队伍前一位身着褐色锦袍的青年从一只罕见的三色尾羽鸟身上取出信件,另一名赭红束手袍青年等在一边,后面车队旁十几名镖师蹲在镖车边安静地分吃手中的馕饼,可他们的视线无不注视着两名青年的一举一动,旁边还站着两名更年轻些的锦衣少年,皆是沉默不语。无论是车队规模还是一行人诡异的气氛都十分异常,过路的行人无不快步绕开这一行,莫敢停留。
褐衣青年姓尹名欣,是卓岩松的亲传,他身边的赭衣青年是他的师弟,姓江。他们自东门出,已分了一路走,他们这几人本也该再分两路去平顶山和落霞谷的两个分堂,但在路上竟遇到了已然合流的两个分堂的镖车。尹欣立刻发信禀告师父卓岩松,现在回信到了。
回信的内容正如尹欣预料——杀。
尹欣将信笺揉作一团捏在双掌之间。
他不想杀人,而且是这些曾经、甚至现在还将他们视为同伴的人。但他不能违背师父的命令,他不能再让师父失望了。
尹欣回过头,越过江师弟,目光落在后面的镖队上,眉头皱得愈发深。先不提于心忍不忍,这庞大的镖队也是个问题。若按师父的命令立即杀了镖师们,以他们四人之力要驱使这么大一支车队也非易事。若是按照师父的命令,还折返堂口,杀光所有人,再压镖车而出,那更有可能延误时辰……
也许,能暂且留他们一命。让他们先将镖车运送到和沛城郊,再动手不迟。堂口家眷,到时再说。应是不碍事。其他几路人应该也是抱有同样的想法吧……
尹欣闭了闭眼。
不知哪飘来一片巨大而厚重的云,阳光流转地很快,在青年脸上转瞬即逝。
起风了。
路上行人行色匆匆,人们最多只是看了一眼停在原地的车队,便一门心思赶路,或是寻个避风躲雨的场所去了。
片刻后,这条路上就没有行人了。
蹲着吃食的镖师们收好馕饼,在腰间擦了擦手,站起身,却都没有回到车马边上。
一丝银线滑下天地,落在官道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啪”。
尹欣倏然拔刀,长刀一出就是一道扇形的寒冰刀诀,直冲车队而来。
两名镖师立即上前一步,拔剑竟撑出了两道灵力气罩,硬生生挡下了倏然扑来的剑诀。
“果然不是普通人!你们究竟是何人!?”
镖师们沉默依旧。
“就凭你们这点散修本事,也敢与我们为敌!”
三名泰安弟子不再袖手旁观,长刀出鞘,直向其他镖师去。
为首的镖师突然大喝一声:“隐蔽!”
那些江湖客打扮的镖师们训练有素地或翻滚躲入车下,或跳上车靠着银箱。
下一秒,无数羽箭像空中落下的雨一般,从后边的林地中射来,扫向四名锦衣男子。
四名锦衣男子化出气罩抵挡。
秋雨无情落,剑雨转瞬逝。十几名黑衣蒙面的男子跃出树林跳入雨帘。寒光斩断雨帘,刀光接着剑影。看似劫匪的黑衣人竟与镖师们配合得默契无间,就像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一群人以攻为守,竟一时压制住了四名锦衣男子。
但,锦衣男子也并非吃素的。他们都是融合境以上的修士,单打独斗就算是有名的江湖豪侠也未必是他们的敌手,更何况是这些无名匪类。尹欣作为卓岩松亲传弟子,无论修为还是刀法都是弟子中的翘楚,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四人持刀面对四面八方合围而来的攻击。
雨哗哗地落,两拨人却都没有说一句话,唯有刀剑交错的铿锵碰撞声。
尹欣掐了一个指诀捏着刀身擦过,刀身寒芒更甚,带上了肉眼可见的冷冽蓝光,旋即挥舞长刀,每一刀斩在雨帘上,雨瞬间被凝成了冰晶,冰晶瞬而转向,随着刀风像无数银针扫向四周的黑衣人和镖师们。黑衣人和镖师们不得不转攻为守,以护甲和刀剑抵挡刀风和银针。可尽管是雨水凝成的银针,但也是由开明境修者灵力加持过的,并非虚像,还很有杀伤力,岂是普通护甲可以防御,几刀下来黑衣人和镖师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一些伤,行动都受了些影响,可他们依旧不退不言。
很快,这刀剑合围的阵势就有了缺口,黑衣人和镖师中功力较弱的一些逐渐不敌。
尹欣手起刀落,斩下了一名镖师的头颅,向四周飞散的霜芒也瞬间染上了血红。
“尹师兄?!”有名年少的锦衣人惊叫了一声。
尹欣一振手中长刀,鲜血滴落泥潭,雨水沿着透湿的刘海从这张充满杀气的脸上淌下。
他淡淡地说:“不管是什么人,他们迟早都是要死的。”
冰寒的长刀再舞,刀刀溅出鲜红的霜芒。很快,就连最初撑出气罩一抗刀诀的那名年长镖师也中了一刀,血光从他的左肩一直划到了左胯,血流如注。一名年轻的镖师以肩抵住了他的身体,手持长剑,依旧不发一言。冰蓝妖刀再至,势要将两名镖师的头一同斩下。年长镖师一把推开年轻镖师,年轻镖师却悍不畏死,终于大喝出声,挥剑对上冷冽的刀光。
长剑迸裂,寒刀斩断剑芒,直逼年轻镖师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