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晓川愤愤地瞪了一眼身边一本正经波澜不惊的钟挽灵。
钟挽灵看都不看他,一面继续往下走,一面用思念传达说:“这边解决之后,你就以与我不合为由离队。离队之后,你先发信给严子栞他们,让他们这段时间待在分阁不要出去,不要轻举妄动,只需留意其他几个赴京宗门的成员和动向,但不要轻易靠近他们,其他什么都不要做,切莫轻举妄动。”
向下的洞窟很快到了底,环境也豁然开朗。穆晓川用手中的烛台照了照,这是一个很宽敞的溶洞,若非隔一段距离有一两个被刻意加上了栅栏的凹陷,穆晓川都怀疑这就是一个天然的洞窟,刚好就在那禅房附近,是自然塌出来的。钟挽灵下到洞中就已经张开了她引以为傲的灵感和灵视,她比举着烛台的穆晓川看得更远。
穆晓川一边查看四周,一边寻思着钟挽灵的话,总算反应过来了,用念想问:“师父的意思是让我一人先潜回京帮严师弟他们?”
钟挽灵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不知该说这小子直还是傻,用念想骂道:“整个分阁都不能动,你一个人能顶什么用?”
“那……师父你是,想让我回上清宗请援?”
钟挽灵转过头,朝穆晓川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冷悦带队,宗门已出精锐,哪里再给你更精锐的援?再说了,你以为我让你跟我演这出是为了什么?”
穆晓川那叫一个委屈,他哪里知道是为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无端被骂了一顿,刚刚才从钟挽灵口中得知是演戏。
钟挽灵揉了揉眉角,叹了一口气。再呆也是她选的徒弟,再说了她原本就欣赏穆晓川耿直,只是有时实在过于耿直了一些。
“我让你演这出苦肉计,就是为了让你之后的行动能敝人耳目。”也许选择演戏是她失算了。钟挽灵一边说,一边拽着穆晓川继续往前走,“你离开队伍后,先假意负气回南天门,中途找个机会隐藏行踪,往去五台山。我要你去大日莲台请摩诃善法出山。”
穆晓川惊得顿住了。
钟挽灵回头看了他一眼。穆晓川急忙在思念通话中问:“不是,师父,上清宗没有人,莲台就有人?”
钟挽灵又白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用念想说:“莲台那帮秃驴向来过于慈悲,即便是对妖魔也是,每次他们出人,多是出些人善后超度的,从来不派战力。”
穆晓川叫苦不迭。那他也请不到呀!怎么着,大日如来殿的大师不愿意杀生,他一个凡修去请,他们就肯了吗?!
钟挽灵早料到穆晓川的凌乱无措,一边拽着穆晓川继续往前。
这里看起来像个天然的洞窟,后来才被那些教徒加工改造成了某种牢笼,一些栅栏后还能看见些破碎的衣服,这牢笼是用来关什么的,并不难想象。
钟挽灵一边走,一边在思念通话中解释:“让你去,我自然有把握能让他们出手。你……”
突然,钟挽灵感觉到不远处有好几个人的气息。钟挽灵按住穆晓川的手臂,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暗暗把灵感圈往有异常的方向扩张了一些。
确实有人。
还有六七个之多。
但是,有些距离,又得戒备着不被其他有灵感的人或妖魔发觉,饶是钟挽灵,也摸不清远处几人是那婆萨教的成员,还是被抓的普通人,只能感觉到那几人似乎一直呆着没动,也没有交谈。
钟挽灵和穆晓川又戒备地往前走了一段。
忽然,钟挽灵察觉到其中一人灵力一动,似乎察觉到了他们。她迅速一个转身,抓着穆晓川的衣领,怒气冲冲地骂道:“我警告你,你最好改掉你那一厢情愿的毛病。对与错,成与败,绝非今次在我,下次就在你。你要有异议,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别在这碍着我!”
穆晓川真的快要被钟挽灵这种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又夹枪带棒的行为逼疯了,一把扯开钟挽灵的手,正要破口怒怼回去,远处的山洞中却传来一个男声:
“谁在那里?”
钟挽灵和穆晓川都没有回答。
远处似乎有一些小小的骚动,几人似乎短促地交谈了几句,随着洞窟的回声传来,变得或远或近细碎凌乱,听不清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很快,方才最先开口的男声又传来了。“我们不是外面邪教的人,请救救我们。”
穆晓川完全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一脸懵逼。钟挽灵已经大步流星往洞窟深处跑去。穆晓川这才回神,手持烛台,在后追赶。
不一会,两人就见一处牢笼伸着一只手,笼中有人压着声音呼唤:“在这,快!”
两人在笼外站定,穆晓川拿烛火一照,不由吃了一惊。这牢笼中竟关着六七个和尚。
穆晓川更为惊讶,从笼中伸手招呼他们的那人,他竟然认识:“了尘师傅!”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大和尚,约莫有四五十岁,身着一套黄色僧衣外披一件黄色的袈裟。那大和尚看见来人,尤其是后面赶来的穆晓川,也吃了一惊。“晓川?”
钟挽灵奇怪地看看穆晓川,穆晓川连忙解释说:“了尘师傅是南天门出身,算起来是我大伯,我的擒拿拳法就是他教的……”
了尘大师打住穆晓川的话,忙道:“这些出去再说。”
穆晓川一想也是,上前就要徒手去掰那些栅栏,却被了尘大师喝止:“不可!这些栅栏是铁木,他们还在上面淬毒了,不可徒手触碰!晓川、这位姑娘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黑袍蒙面,帽子上绣着三叉纹样的人,他手上有钥匙……”
了尘的话还未说完,钟挽灵抽出腰间折扇灌入灵力,上下一挥,只听两声利风,一排栅栏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
了尘惊讶地看向这名温婉秀美的年轻女修。“这、这位是?”
穆晓川连忙给自家大伯介绍:“这是我师父,钟挽灵。”
“原来是钟仙师,失敬失敬。”了尘心中暗暗赞叹,这姑娘灵力深厚灵修扎实,看不出深浅。但,灵修界本就没有多少女修,知名的女修若非蓬莱泠音的仙子,大多实力不济,空有一张好皮相。这名女修不仅实力不俗,而且出手利落,实在难得。
钟挽灵收了折扇,催促说:“此地不宜久留,几位师傅快出来,我们出去再说。”
了尘点点头,招呼笼中的其他几人出来。
笼中分别还有两名年轻的黄衣僧侣,一名披着红金袈裟须眉皆白的老僧,三名穿着蓝色僧衣的小沙弥。两名黄衣僧侣十分年轻,但是体格非常强健,应是两名武僧。老和尚看穿着像是个住持,不知是受伤还是年迈,看来非常虚弱。
穆晓川和了尘合力将老僧扶出牢笼,两名黄衣僧侣则将三名小沙弥或抱或扶出牢笼。
三名蓝色僧衣的小沙弥小的才六七岁,大的十一二,看着都瘦瘦小小的,这段日子是没少受惊吓,出了牢笼后还是跟三只小鹌鹑似的,躲在老和尚身后,头都不敢冒。那老僧受了很重的伤,面色苍白,出牢笼跨了两步,站都站不稳了。
了尘扶住老和尚,轻声问:“岳阐佛友,你还好吗?再坚持一会,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老和尚虚弱地点点头,朝钟挽灵和穆晓川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了尘和两名黄衣小僧似乎身上也有带伤,但好在体魄强壮,还撑得住。穆晓川连忙帮了尘扶住老和尚,将手中烛台交到了尘手中。
钟挽灵关心看了一眼七人,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递给了尘,“了尘师傅,我这有瓶调理内息的丹药,对内伤虽无奇效,却有些帮助。你们先服下,我们出去也方便些。”
了尘却婉拒了钟挽灵的药,苦笑:“多谢钟仙师,只是我们中的并非内伤,而是中毒。普通疗伤药,反而会加速毒素蔓延。我们还是先走,边走我边跟你说。”
钟挽灵看了看他们来的路,她已经敏锐地感觉到那边有些小骚动,应是那些婆萨教的人发现他们跑了。看来,是不能走回头路了。“了尘师傅,这里除了后殿禅房还有别的出口吗?”
了尘对上钟挽灵波澜不惊的眼睛,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应该是有的。我知道有一条路,那些邪教徒送饭时会走。”
钟挽灵点点头,请了尘走到前头。
一行九人互相搀扶着前行,了尘和钟挽灵打头,穆晓川架着岳阐老和尚紧跟其后,后面跟着噤若寒蝉的三名小沙弥,两名年轻的武僧殿后。
了尘拿着烛台,谨慎地照了照,根据记忆寻找前行的可能。“之前那个送饭的,就是从这个方向来,前面应该有出口。”
钟挽灵没有收起灵感,一面用灵力查探着四周环境,一面轻声问:“他们不是在庙中做饭吗?”
“不是。我们来的时候,以为这庙荒了已经没人了。”了尘用烛火照了照队伍,“后面两名是我的弟子,岳阐住持传信五台山说平阳附近有形态诡异的妖人伤人害命,说是有可能是巫教所为。住持师兄让我来查明,再上报圣域莲台,或是派人救治。可是我们来时,这平阳寺已经全毁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