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琼那边没有回应，就好像她曾经连开一个虚幻的隧道和月之哀一起降临都是罗文真切的一场梦。
也许是方法错了。
罗文自觉他其实也没有了解过琼，也就不明白体内那颗冰心。
小老头肖恩同他开玩笑：“你可以试试自杀，如果是你的话，肯定有少许机会成为一个死灵，那样就能依附在龙君留下的古权遗骸上，大大方方出城去了。”
罗文并不感到生气，而是回答他：“那你怎么不出城去？你就是一个死灵，现在我给你机会，让你取走这具遗骸，让你出城去。”
肖恩也就只能哈哈两声：“还是算了，我走了你怎么办。”
罗文笑了：“我自有办法，你还是出城去吧。”
小老头也就只能尴尬，他讪讪地笑了笑，却面不改色：“还是在你身边这里安全些。”
罗文没再激他。
其实，罗文真的考虑过成为一个死灵，想着搏一搏可能。
但他仍有一个疑点：“我曾听说死灵是死去之人残存的意志，没了生前的肉体作为温床，记忆也会渐渐腐败、消失。
“所以从生者化归死灵的过程，在我看来不见得是一种重生。但你好像要不同一些，还是你们普拉亚人要不同些？”
肖恩似乎早已在心中打好腹稿。
“当然是因为普拉亚人不是真正的死灵。就像你们鳞人，龙君按照自己的模样创造了替身的傀儡，傀儡又按照自己的模样创造了你们鳞人，可你们鳞人既不是龙君，也不是傀儡。
“普拉亚人其实也一样。创造我们的普拉亚真实的种族是扭曲林地的扭曲之灵，但他们这个种族的来历，连普拉亚他自己都没有懂得。
“按照你的理解，严格来说我们其实是仿照扭曲之灵和死灵的产物，具有和两者相似的特性，但两者又都算不上。”
所以变为死灵这一条路子也就根本走不了——即使小老头肖恩有确定可以转化为死灵的办法，罗文也不会愿意。
他正待在肖恩的旧书馆，坐在小老头常坐的那张摇椅上，心不在焉地翻阅手中的启迪序章。
肖恩则坐在罗文曾经坐过的那个小板凳上，从陶罐中取出黑乎乎的腌菜叶子放在买回的热饼上递给罗文。
罗文接过热饼，想吃又下意识愣了片刻。
他想起整个普拉亚城都是虚幻的，其中生活的、喧闹的人们其实也都没有自己的意识。
他也就问肖恩：“这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肖恩则回道：“是假的，也是真的。
“这也是死灵和扭曲林地生命的区别。
“严格上来说，在世上千千万万的生命和意外里，虚幻的、又能表现出自我意志的种类都能归于死灵这一个大类，而扭曲林地的扭曲之灵则自成一类。
“两者相似也有巨大的区别，那就是虚幻的死灵无法干涉真界的一草一木，只有依附在‘肉体’上，他们也才能借依附的‘肉体’对这个世界形成真实的干涉。
“而普拉亚这一族不同，他们确切能不依附于肉体就对真界形成干涉。
“整个普拉亚城就是他的手笔。”
这着实有点拗口了。
罗文经过提炼，看向手中的热饼：“假如用我手中的饼举例，我究竟是吃下了一个饼，还是津津有味吃下了一团空气？”
肖恩毫不犹豫：“都不是，而是在这个饼没出现之前，什么都没有，而当它出现了，那它即是一个饼，也可以说是一团空气，这个时候类似普拉亚这一族还能干涉它。
“但是，当你将它嚼碎咽下了，那它就只能是一个热饼，它的存在就已经被定义了，即使普拉亚来了，也不能让你把它吐出来重新变为一团空气。”
罗文理解了，也就心安理得吃下了它。
不知不觉中，启迪序章已经被翻到最后一页。
这一页很干净，既没有孩童留下的涂鸦，也没有肖恩画后来画在上面的意味不明的符号。
在洁白的纸面，写着一行清秀简短的小字：“如果你也能拥有自由该有多好。我曾见过你将它懵懂地展现出来，在夕阳下为我带上花环，每每想及，也就愈发厌恶这座城。”
罗文讶然：“龙君留下的？”
肖恩盯着启迪序章的页数，上面的内容他了如指掌，他自然知道罗文看到哪了。
在他那苍老的面庞上，眉眼罕见地流出真正地、不会被怀疑的温柔：“不，是瑞琪儿留给我的。”
罗文点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能理解小老头的心意，却难以升起共情。
于是敷衍道：“哦，挺不错的。”
他将启迪序章翻至开头，和扉页上记录的大段文字比较着。
突地问道：“同样是持有这本书，我和你比较起来如何？”
肖恩笑道：“不如！”
不如吗？
罗文点点头，确实不如。
但他还是想要证明，也就朝着旧书馆的书架上伸出手，招来其中一本旧书。
这是肖恩曾经做过的一件事，利用启迪序章的力量，通过随意地一本书查询罗文的来历。
现在启迪序章归罗文所有，他学着肖恩的模样将旧书摊开，想着扭曲林地中见过数面的牛头老人鲁伯特，想要查阅他，但旧书之上的文字虽然改变了，却模糊不清。
他又试了姨母米兰和老祖母玛拉，无一例外，文字都是模糊的。
但是就寥寥三人，还不足以让罗文放弃，他想要知道自己和肖恩真实的差距。
毕竟罗文很早以前就知道，即使同为掌权者，差距也是不可以道理计的。
但差距究竟有多大？特别是涉及到自身的时候，总得做到心中有数才行。何况他如今和肖恩的对比也是最鲜明的——他们最大的力量都来自启迪序章，而不是各有各的优势和劣势。
所以还有谁可以查询？
罗文突然想到：“老大哥昆特现在还好吗？”
面前的旧书上，文字又变得模糊。
但这回好像不太一样。
在模糊的文字将要安定的那一刻，承载的旧书炸了……
肖恩先是一惊，而后平静道：“不要乱玩，多数大君的名讳虽然不是真实的名字，但仍然能指向到他，还有少数走在登神之路上的强者也能察觉到你的动作。
“小心被盯上。”
“哦？！”
罗文从摇椅上站了起来，缓缓看向书馆中安静陈列的旧书，目光在整个书馆内部游移。
他突地显露一个诡谲的笑容：“你说……这世上的事，是不是应该多些选择？
“你又认识多少狠角色，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