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咱们这仇爷,可是不得了!一个外国人,能带着这周围五湖四海的搁在扎根营生,您瞧瞧咱这海岛村,二十年前还是靠着出海打鱼勉强过活,现在可可好了,家家户户谁还没几条金子?”
这声音听起来是满满的佩服,滔滔不绝的讲诉着仇爷的手段,还不忘提醒道:
“对了凌大哥,有句话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仇爷这人,狠!人狠心更狠!连自己亲生孩子都说宰就宰了,更别说那些不懂事的人。就这几年啊,那海里的鲨鱼都多了不少。还有这树,长得好吧?下面都可是肉养着血浇着。所以您既然决定干这行了,可别忤逆仇爷,不然这后果...咱谁都承受不起。”
“就没警察发现过?这味儿也太......”凌旭云伸手动了动影藏摄像头。
领路人挥手一笑:“这不是地儿选的巧嘛~这就鱼腥味,臭的人都睁不开眼,谁还会往别处想?更别说......”
他压低了声音对着凌旭云耳语一句,声音不大,摄像头隐约录上了一句:
“咱们...有人!”
中间最关键的部分被一阵嘈杂取代,景昃心中有了猜测,但不敢深思。
两人继续闲聊:“名字啊?是个外国名,姓什么...莫...莫布林?反正大家都喊他仇爷,你跟着喊就行了,名子就当只有两个字,雷恩。不过可不能直呼人家名字啊!”
所以,这是凌旭云勾结雷恩的证据?!
凌旭云跟仇爷是一伙的?!还是他本人自愿的?!
景昃眸光一震,不由得垂眸看向凌清华。
后者毫无生气的趴在他的肩上,像是丧失了全部的力气,眸光黯淡,心如死灰。
画面逐渐到了建筑屋舍,此时的引路人也不再是刚才的那个。视频中,这个引路人面容偏向西方,长得人高马大一副不好招惹的模样。
这段是沉默的,期间凌旭云也曾试探过与他交流,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听不懂的缘故,一直没有出声。
前路七扭八歪,进了一间挂着牛头的屋子,墙面上还挂着猎枪,为首的一人正在把玩着手枪,见人来了,先是上下扫了一眼凌旭云,而是轻蔑的笑了声:
“凌旭云是吧?我记得中国有个成语,叫...卖女求荣?从前一直学不会,今天可叫我大开眼界了。”
说话这人正是雷恩,褐发绿眸五官深邃,只不过此时他的中文还有蹩脚,虽然字是对了,但这个语调实在怪异。
凌旭云没有出声,也不知道会不会羞愧。
似乎有那么一瞬,雷恩的眼睛看到了摄像头,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来,他一手转着手枪,一边嘲讽道:
“想死直接说一声,我不介意拿你练练枪法。”
然后,一阵杂乱的声音响起,视频就黑了。
这段影像结束。
景昃怀着复杂的心情去点开下一个,结果上来就是一片血腥的场面,凄惨的尖叫不绝于耳。
而那血腥画面的主人公,正是之前与他攀谈的领路人。
这次摄像头的角度更加刁钻,看起来应当在位于阁楼之上,镜头却隐秘的耷朝下,嘈杂的噪音里隐约传来几句:
“不安分...很抱歉让你...凌总真是果断,我当然...5个点的利...但是你也得清楚我们这个生意见不得光,我总要...听闻你还有一个女儿......放心,大家都是生意人,一切都是...哈哈哈哈爽快...那就这么定了!”
这就是雷恩与凌旭云的交易现场?
女儿,指的是凌清漪?所以这个凌旭云居然禽兽到把女儿送进毒窟?!
虎毒不食子......
景昃惊的空咽一声,下意识的看向怀里的人儿。
凌清华安静的出奇,可她越是这般安静,景昃越觉得惊悚不安。
他知道清华对家人的感情有多深,当初一个凌清漪几次三番要害她,她尚且都下不去狠手。何况这个她一直爱戴尊敬的父亲呢?
这样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景昃一个局外人都觉得三观被颠覆,更何况是身处这样沼泽中的凌清华?
他倒是宁愿她大哭大闹起来,至少这样他能真切感受到她的情绪,而不是现在这样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满心忐忑的猜测着担心着她的状态。
他抬起手抚上她的后背,他想给她安慰,却忽然间发现自己的手也是抖的。
原来他也在后怕。
他自认不是个善人,但此时此刻,他竟被自己冷血惊到了。
他居然、居然庆幸着被出卖的那个女儿是凌清漪而不是凌清华!
这是多么荒诞的想法,难道第一时间不应该谴责痛恨凌旭云这个罪魁祸首吗!
景昃觉得自己的良心忽然在隐隐作痛。
怀里的人儿此刻如此脆弱,就像是被剥夺了全部的生机一样颓丧苍白。
他伸出手紧紧的抱住她单薄的身子,他想出声安慰,却思绪混乱又空荡,一时无言。
他看到的,只不过才两个视频文件而已。而这个U盘内,却整整有二十个!
清华她......该不会是都看完了吧?
她怎么承受的了?
景昃终于明白了她的反常,也彻底理解。
但是理解归理解,他心疼她,他愿意成为他的出气筒,成为她的解语花,成为她倍感寒凉时的供暖设备。但是,他不允许她因为这些害怕他,远离他,抛弃他。
景昃就这么一言不发的抱着她,直到她先开了口,嗓音沙哑无力,缓缓说着:
“后面的录像我都看了,一遍又一遍......明明这么清楚,可笑的是,我居然还在想法设法的为他找理由。
“妈妈爱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没办法陪他白头偕老,担心他膝下无子会难过,担心他晚年一个人会孤单,才坚持生下我,因此结束了生命。
“他爱妈妈,所以才对我这么个遗腹子百般照顾,才叫我被他的这一面蒙蔽了双眼.......
“我记得他对我的好,所以不肯相信他会在外公丧期出轨,那个私生子,比清漪还大一岁;
“他待我百依百顺,慈爱温和,所以我怎么也不肯相信他会对清漪做出那样的事情,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他待外公好,恭恭敬敬,外公也夸他尽职尽责兢兢业业。所以尽管我亲耳听到了他和仇爷商量着挖空凌氏、听到了他想方设法的败坏凌氏名声报复骨干、听到了他以次充好转移财产去贴补那个私生子的亏空......我还是傻乎乎的一遍又一遍的去听、去看、去努力质疑每一处细节......
“直到现实狠狠的扇了我一耳光。”
她的语气如此平静,淡漠又沙哑,这般呢喃着:
“你看,我就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