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虽然心里暗骂朱猛猪脑子，却没有出声阻止，他想看看郭襄会如何把握这来之不易的“好机会”。
郭襄乌溜溜的眼珠朝着秦川方向转了两圈，很快收回目光，她给自己斟满一大碗酒，说道：“朱大哥，你是当世的武林大豪。你送小妹这份礼物，小妹很开心。这一碗酒，我敬你。”说着，举碗一饮而尽。
平日里，对朱猛说奉承话的人多了去，什么大英雄、大豪杰、武学宗师，他都听过，向来一笑置之。
可是郭襄说他是当世武林大豪，还敬他一碗酒，朱猛实是心花怒放。因为以郭襄的身份家世，何须奉承他。
想来在郭姑娘眼里，洛阳雄狮堂朱猛，那也是一号人物。
兴许郭大侠和黄帮主闲来谈论江湖人物，他朱猛也有幸被两位前辈提到过，说什么那“洛阳有个叫朱猛的，端的是一条好汉子。”
这也是朱猛平生最喜欢前宋丐帮帮主乔峰，因此爱屋及乌，对于郭靖、黄蓉两位和丐帮渊源极深的侠侣，自也心生敬佩。
何况郭靖黄蓉也值得让江湖人敬佩。
他做不了那样的人，可心向往之。
“郭……郭女侠实在过誉，老朱我这点成就，正如我家公子所言，在天下里算不得什么。”朱猛客客气气回敬一大碗酒。
郭襄酒量其实甚浅，只是生性豁达，喜和江湖豪士为伍，见了朱猛这等好汉，自然心生欢喜。这时一大碗酒一干，朱颜陀晕，已觉微微潮热。但她心神依旧尤为清醒，微笑道：“朱大哥，你对我的好意我实在欢喜，不过我不喜欢杀人，若要杀也杀鞑子。我不敢求你跟我一起杀鞑子，也不要你那件礼物。咱们往后，便做朋友就好啦。”
她这话一出，在场三人均自惊讶。
朱猛道：“郭姑娘，你当真不要老朱送你这件礼物？你可清楚这到底是怎样一件礼物。”
郭襄道：“我当然知道，秦川他都告诉我了。这位司马大镖头来找你，自也是为了这件事。可我有什么仇，有什么怨，靠我自己去报就好了。否则不是丢了我外公、爹爹妈妈和大哥哥的脸面。我是宁死也不要他们脸上无光的。”
司马超群虽然被杨过所伤，却也好生佩服杨过的武功，卓东来让他来雄狮堂，他心里本是不大愿意的，只是卓东来要他做的事，他从不会拒绝，这次也一样。
见得郭襄如此说，司马超群好生惭愧，他忍不住开口：“郭姑娘，你可知我要朱兄帮我请那位对付杨大侠的。”
郭襄道：“司马大镖头，你们若伤到我大哥哥，我便是做了厉鬼，也要找你们算账。可是，我知道，你们伤不到他。想来我大哥哥武功登峰造极，多年来难逢对手，你们若能给他造成一点麻烦，他心里只也有不尽的欢喜。”
秦川心里一震，这段时间郭襄只因家仇国恨，压抑了本性。他也以为郭襄会要等很久才能走出来。
没想到郭襄这么快就走出阴影，哪怕受制于他，也能展现出生性的豪迈和豁达，以及她来自母亲的机警聪慧。
若论武功，秦川自是远胜于郭襄。而论天生的慧性，却又不及郭襄。当年金轮国师力要收郭襄为徒，果真不是没有缘由。
秦川终也知晓，他要到达杨过那样的武功，仅是靠勤修苦练是不够的。世上终是先有无敌的人，才有无敌的武功。
好在，他明白这道理还不算晚，甚至还很早呢。
司马超群和朱猛闻言，均自心头一震。
他们都是江湖大豪，武学见识不凡，而郭襄言语间展露的气魄，却超过他们从前的想象。
到底是家传渊源，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不过也得有郭襄这样的慧根，否则即使有两代五绝言传身教，自也是悟不出这番道理的。
譬如郭家的大小姐，自是远比不上人称小东邪的郭襄了！
朱猛举起大碗，“郭姑娘，我与你实在是意气投合，相见恨晚，这一大碗朱某敬你，咱们以后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司马超群也跟着一碗而尽。他此前已经喝了十数碗酒，但只有这一碗酒，喝得畅快至极。
郭襄自然也举起一碗酒对饮而尽。
秦川没有阻止她。
他此刻竟已清楚，郭襄固然走出父母双亡的阴影，其实也是需要喝酒来发泄的。
人世间许多悲伤，靠酒不能化解，却可以将其表达出来，那样会舒服许多。
郭襄几大碗酒喝尽，酒力泛起，愈发酒酣耳热，她泛白的秀美容颜，眼睛里盛着汪汪清泉，“秦川，你不陪我我喝一碗吗？”
在她眼里，此刻秦川俊秀的脸孔似与大哥哥的脸孔重合，一会是秦川，一会又是大哥哥，她怔怔瞧着秦川，心中异样不已。其实在她心里，秦川就像是爹爹妈妈姊姊以及那些长辈们口中，年轻的大哥哥，一样有些离经叛道，一样聪明绝顶……
秦川却拒绝了眼前美貌女子的劝酒，不是因为他讨厌郭襄，而是他此刻不能喝酒。
秦川轻轻叹口气：“神雕大侠不愧是神雕大侠，你到底还是找过来了。”
门外风雪比秦川、郭襄来时还大。
但屋内响起一片瓷碗落地之声，盖过了外面的风雪声。
秦川的话，着实震惊了在场的人。
郭襄酒意瞬间去了大半。
她实在又惊又喜，只是欣喜之余，心里有一股说不出上来的失望，她也不知为什么。
那风雪之中，一道悠扬清越、略带沧桑的男子声传入屋内，“以你的内功，能发现我的到来，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秦川再度面对这生平最大的强敌，显得格外平静，他知道杨过能在洛阳找到自己，也大可能找到四季山庄，无论他在哪，终归是要和杨过再碰面的。
这或许说明，武功登峰造极之后，兴许会有常人不能理解的异能。这是他参悟瑜伽密乘后，隐隐有察觉的。
血肉之身有限，而精神无限。
而秦川不知，此刻狼狈逃窜的张君宝，正在深深体会到这一点。
秦川微笑道：“神雕大侠能近在下身周五丈方被在下察觉到，这一点也出乎在下的意外。”
郭襄此刻深深察觉到，秦川和年轻时的大哥哥绝对是不同的两种人。秦川身上透着一种优雅的暴力，以及任何事物都不能屈服的坚强。
她心里一松，又是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