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雨走到他面前。“谢谢你。”
“你是?”男人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
“我刚刚骑车太快了,差点撞到他,我很害怕他出意外。”沈时雨简单地解释到。
“他是急性心肌缺血,引起心脏传导系统异常,从而引发心脏骤停,和你没有关系。”男人话语平缓,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较量。
马路旁经过一辆车,男人伸手在沈时雨的小臂上托住,带着她到了一旁。
“抱歉。”他松开手时说。
他的脸英气十足,五官轮廓精妙,像是舞台上的白面武生。身上穿的是一件很普通的衬衫,但还是能被人一眼看出,他风度极佳。
“谢谢。”沈时雨再次说。
“不必。”
男人点了下头,垂下的眉眼让她看不出他是否在笑。
伍墨的心理诊所这断时间真的很忙,沈时雨眼看着他白天接待病人,晚上憋在办公室里看资料,已经连着两三天了。
她和伍墨的认识很巧,是在她回国的那一趟飞机上,她正在看有关于心理学方面的书,他坐在旁边,和她搭了句话。
他们聊得很投机,他说他也住在北市,是一名心理医生。
更加巧合的是,他也曾经是蓝幼因在国内大学的老师。
有了这层关系,伍墨很快就知道沈时雨在出国前就获取了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所以想要请她来诊所做医生,沈时雨拒绝了。
“我心里有结。”她说。
“谁人心里都有,如果解不开,起码适应习惯,也是个聪明的选择。”
这个结系了六年,她也以为早就适应了。
可在病人资料中提及的感情,总是善始却未善终,她感同身受,这是心理医生的大忌。
后来,伍墨得知了她的情况,给了她一本犯罪心理学的书。“考个学位也是不错的选择,现在公安机关也很缺人才。”
“公安机关”几个字让沈时雨的神情一顿,反应过来后,她觉得自己太弱了。
沈时雨在这里干了几个月,办公室就在伍墨的旁边,算是他的助理,但按照伍墨的意思,她对外的职位是心理医师。
诊所里一共没几个人,她平常不怎么和其他员工说话,但大家对她都很尊敬。
“时雨,我这份资料你帮我放到柜子里,不要弄混。”伍墨把文件夹递出。“下午五号客人约好要来看诊,你一会儿打电话确认一下。”
“好的。”沈时雨全部记在了心里。
伍墨有交代了两句工作,门口有人敲了敲门。
“伍老师,外面有几个警察,说是来找您咨询点事情。”
伍墨愣了一下。“请他们进来。”
门外走近的脚步声很乱,员工推开门,两个男人依次走了进来,一个走进来和伍墨握手,一个靠在门边,依次斜了屋内的两人一眼。
“时雨,去倒水。”
沈时雨赶紧应声,随后头也不抬地出了屋。
其实她想到有这一天,毕竟桑胜利在生前有在诊所做过治疗的记录,警察查到这里也不可厚非。
只是再次与他相见,她依旧还是没有办法镇定。
也对,这六年来,她就连听到与他相关的人和事都会神经一抖,现在他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想要伪装从容,简直是无稽之谈。
“桑胜利在你这里治疗了多久?”向航问。
“半年左右。”伍墨回答。
“他得的什么病?”
“性功能障碍。”
向航有点不解。“这你也能治?”
“他是心理障碍。”
向航点点头,在本子上记录了几笔。
“他这病,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导致的?”旁边,楚无争坐在沙发上,手随意捏着皮衣的带扣。
“他障碍的产生主要是因为半年前的一次意外。”
“什么意外?”
伍墨有些犹豫。
于是向航又开了口。“一起刑事案件,任何一个相关事件都有可能是线索,所以我们希望你配合,帮助我们尽早查明真相。”
“他,撞见了他老婆出轨。”伍墨说。
半年之前,出差的桑胜利在生日这天满怀期待地回到家,却在卧室里看见了罗泓与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桑胜利选择了原谅,但自此之后,在面对罗泓的时候,他再提不起兴致,偏偏家里对孩子又催得紧,无奈之下,他找到了心理诊所治疗。
说到这,沈时雨进来送水,她规规矩矩地把三杯茶依次放在了茶几上。
可偏偏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一杯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水不稳,不偏不倚就洒在了楚无争的手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沈时雨赶紧给他递纸巾。
楚无争摆了摆手,没接。
“……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楚无争低着头掸了掸水,面无表情。
沈时雨觉得她其实就不适合端茶倒水,尤其是给楚无争倒水。
就像当年她和南劭一起在美国上学的时候,楚无争来看南劭,她碰巧也在,二人谈话间,她端着给他倒的一杯茶,径直洒在了他的外套上面。
“我不是故意的!”她当时吓坏了。
“故意的也没事儿。”楚无争乐呵地拿起衣服抖了抖。“你挺厉害的,能看出这大冬天的,我这外套也缺水。”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一次,同样是洒水,同样是冬天,几乎连话都是一样的。
然而,对比惨烈。
沈时雨把地上的水渍擦干就走出去了。
看到她时,向航就想起了桑胜利的感情问题,但是碍于楚无争在侧,他只好旁敲侧击。
“桑胜利跟他老婆,感情怎么样啊?”
伍墨想了想。“他对他老婆很好。”
“好……”向航显然不信。“你指哪方面?”
“各个方面,桑老板很爱他的老婆,即使经历过之前的事情之后,他也还是想和他的老婆继续生活的。”
向航挠了挠头,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楚无争沉着地在后面甩出一个掷地有声的字。“问。”
“……”向航立刻开口。“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他有,除了他老婆以外的,女性朋友?”
虽然向航尽量说得婉转,但伍墨还是领会得很快。“您是说情人?”
向航汗毛都立起来了,僵硬地点了点头。
“没有。”伍墨回答。
盘问结束,依照楚无争的意思,伍墨让手下人拿出了桑胜利的资料,让一张一张地翻看复印。
打印室的门前,沈时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经过了,望着里面岑寂的身影,她还是走了进去。
楚无争仅仅在她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扫了她一眼,随后就只盯着面前的屏幕。
“你……”开口之后沈时雨才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她从来觉得重逢时用“你过得好吗”这种话做开场白太过烂俗,可面对他,就连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她都没有勇气说出口。
虚掩的门被推开,向航刚进来一步就停在了原地。
沈时雨和他对视了一眼,楚无争连看都没看他。
“呃……我好像还有点资料没拿,我再去看看。”说完,连手里的文件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走了出去,还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