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彘坐在刘启一侧,趴在几案上看着下面坐着的大臣。
刘启发话,让宰相陶青继续奏事。
陶青坐在原处,起手行礼后说道:“陛下,之前所议者,与匈奴军臣单于和亲之事。臣认为,当和亲。”
刘启看向太尉周亚夫,“条侯何意?”
条侯周亚夫挺身说道:“陛下,臣认为,和亲之事不妥。自高皇帝起------”
周亚夫如同开闸了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刘启等人都是板着脸听着。
不听不行啊,周亚夫上来就把高皇帝搬出来了。
刘启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过早问周亚夫。
该把他放在最后的,省的他说个没完没了的。
哪一次都是这些话有意思吗?哪一次最后不都是和亲了吗?你不想和亲也行,有本事去揍匈奴啊,最好让匈奴也把女人嫁到我宫里来,我不嫌弃啊!
下面的大臣们也是有耳无心的听着。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刘彘听的最认真。
周亚夫是太尉,太尉是管军队的,刘彘很想知道周亚夫对和亲的看法和态度,所以,整个朝堂之上,就数刘彘听的最认真,比角落里那个史官听的都认真。
周亚夫终于说完了,刘启看了他一眼,随即把目光落在卫绾身上。
“御史何意?”
卫绾行礼说道:“臣认为和亲之事当从长计议,不可轻易答应,也不可轻易拒绝------”
刘启看了一眼这位老臣,心说我父临死前说你厚道,让我不要慢待你,你却只知道和稀泥。
“廷尉何意?”
张欧赶紧行礼,道:“臣认为,依照惯例便可-------”
两手托腮看着下面的刘彘,现在已经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这是廷议,就是皇帝和大臣们一起商量国事。
现在他们商量的事情,应该是和匈奴和亲的事。
和亲,就是把汉家的公主嫁给匈奴的单于。历史上最为有名的和亲就是昭君出塞,文成公主进藏。
刘彘看看宰相陶青,心说昨晚我阿母说你上年出使匈奴,就是和匈奴单于商谈和亲一事。
怎么,和匈奴单于谈好了,今日要和朝堂上的这些人谈吗?
大臣们还在挨个表态,最后竟然是同意和亲的占了多数。
本来嘛,又不是第一次和亲,自打高皇帝起,这和亲就是大汉和匈奴保持相对和平的一个手段。
有时候,这还是主要的手段。
这样一来,同意和亲的人占大多数,其中也包括皇帝刘启。
宣事殿安静下来,大臣们都等着皇帝最后表态。
刘启看看诸位大臣,沉默了一会,道:“朕,同意和亲,此事就这样定了,就由宰相选取合适的女子,待我禀报太后以后,按照惯例行事------”
可不等他说完,刘彘突然说道:“阿父,你还没问我呢!”
众人都是一愣,刘启也有些纳闷地看着他。
“彘,你说什么?”
“阿父,我胶东王是不是你的儿臣?”
刘启皱了皱眉,道:“自然是我的儿臣。”
刘彘站了起来,面对他说道:“既然是你的儿臣,怎么这大殿里的人你都问了,却单单不问我?”
“难道阿父不把我当做儿臣,不把胶东王当做属下了吗?”
“既然我以失爱于阿父,那我走。”
说完,刘彘做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作势就要离开。
刘启笑了,下面的大臣们也笑了。毕竟,这位胶东王的样子很搞笑。
一位只有六岁的胶东王,竟然也把自己当回事了。
“彘,朕与诸位大臣所仪,乃军国大事,彘不可玩闹。”
刘彘根本就不想走,听到刘启这么说,就停下脚步扭头说道:“阿父,儿臣并非玩闹,儿臣知道阿父与诸位大臣说的是军国大事。”
“然而,我既然是阿父的儿臣,大汉的诸侯王,那么我关心一下我大汉的军国大事也不是不可以对不对?”
这话说的,好像也对。
刘启没有吭声,下面的大臣们倒是纷纷议论起来。
刘启轻咳一声,下面顿时安静下来。
他看了看刘彘,皱眉说道:“彘,你有何话要说?”
刘彘看看他,又看看那些大臣,然后不慌不忙地说道:“阿父与诸位大臣所仪之事,可是与匈奴单于和亲?”
刘启点了点头。
“阿父,我不同意和亲。”
看着正经的有点可笑的刘彘,刘启笑了,心说你不同意有何用?
但他想听听这个六岁的诸侯王为何不同意和亲。毕竟,刚才条侯周亚夫,还有太常袁盎也不同意和亲。
周亚夫不同意很正常,毕竟他是太尉,打不过匈奴就和亲很丢他的面子。
至于袁盎,这人一直和陶青不合。但凡陶青同意的事情,他必反对。
“彘,说说你为何不同意和亲。”
“阿父,条侯的话说的明白,和亲没用-------”
周亚夫猛然看向刘彘,心说这小童儿竟然知我。
“条侯说,自高皇帝起------哦,麻烦条侯再说一遍好不好,你说的太多,我不是都能记住。”
周亚夫怔了一下,随后看向刘启。
刘启犹豫了一下,最后咬牙点头,周亚夫就起身说道:“自高皇帝起,和亲一事------”
周亚夫说的事情,这朝堂上的人刚才都听了一遍了,无非就是当初高祖刘邦本来想收拾匈奴,可被匈奴差点把高皇帝收拾了。
既然收拾不了匈奴,不知道哪个欠抽的大臣就出了一个和亲的骚主意。结果,到了孝文皇帝时期,还有刘启当上皇帝,与匈奴和亲就成了正常的事情。
但周亚夫想提醒这些人的是,和亲换不来和平。
“匈奴冒顿单于时,我汉与他和亲四次,结果大小战无数,我军民死伤甚重。”
“至老上单于继位,我汉又与他和亲,致使边患无休。”
“当今军臣单于,我汉与他已是三次和亲,结果计大战一次,中战两次,小战无数------”
“大战那次,距我汉与他第一次和亲仅仅年余。匈奴甚是可恶,历来以大战向我汉立威。”
“两次中战,第一次距第二次和亲两年,第二次距第三次和亲五年------”
“陛下,若是再和亲,臣断言,少则一年,多则三年,我汉与匈奴必有一战。”
周亚夫说完了,心里觉得很爽。他第一次说的时候,刘启等人听的都不是很专心,毕竟,他说的这些那些人都知道,也不是第一次听他说了。
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因为他看到刘彘听的很专心,比上一次他说的时候还专心。
这小娃娃,倒是有点意思。
刘启则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刘彘,心说说好的不出声的,你怎么这么多话,惹得周亚夫又叨叨了这么好一会儿。
就在这时,刘彘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