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姬的死,在后宫这里就像是在一条河里面投下一颗小石子,只是微微溅起几点水花罢了。不是深宫里的人都薄情寡义,而是栗姬几乎得罪过这里的每一个美人。
倒是被她伤害最多的王皇后,这次表现的很大度,面奏过皇帝后,皇帝就给栗姬来了一个风光大葬。
王皇后再一次让后宫的各位美人刮目相看。
安葬完栗姬后,刘荣就要去往封国了。
刘彘决定去送送他,毕竟,刘彘有很多话要对他讲。
刘荣的车驾一路东行,刘彘和刘荣并排坐在那辆有伞盖的安车上,后面跟着的是刘彘的那辆战车。
刘荣看起来很疲惫,脸上却也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他的太子之位被废,生母又去世了,短短的几天工夫,让他成熟了很多。
刘彘看了看他的脸色,说道:“大兄,张欧你是认识的,他现在是胶东国相,你去了以后,有事无事尽管吩咐他,不必拘束。”
“嗯,吾知道了。”
刘彘看着面无表情的刘荣,又说道:“大兄,我七哥八哥也要去往封国了,以后这宫中就没什么意思了,我总不能和十一弟十二弟他们玩吧?他们那么小,和我是玩不到一起的。”
刘荣又是“嗯”了一声,随后扭头看着他,心说你也只有六岁好不好,可你……真的不大吗?
“大兄,有一件事最为重要,张欧在养马岛设了一处厩苑,现在有一千多匹马,以后会更多。阿父说过,要在胶东一地养十万精骑。只你的胶东国肯定是无力承担,这样一来,六哥的胶西国,还有淄川济南等郡,必然要往胶东国输血……”
“输血?”
“哦,就是六哥他们那里的人马粮草等尽入胶东。”
刘荣“哦”了一声,随后点了点头。
“不过大兄不必为此事操心,朝廷这边有我,胶东那边有张欧,大兄只要做个无为而治的诸侯王就行了。”
刘荣笑了一下,说道:“那十弟是让我管还是不管?”
刘彘笑嘻嘻的歪头看着他,说道:“你说呢?”
刘荣“哦”了一声,道:“吾明白了,吾就做一个舒舒服服的诸侯王好了。”
刘彘笑了,道:“还是大兄有福气啊,可以躺平了做诸侯王。我就命苦了,这事那事的,总有操不完的心……”
刘荣笑着看着他,心说我也想操心啊,可……
“大兄,阿父原先想让你做临江王,我觉得那地方没什么意思,就让阿父改封你为胶东王。你可不要辜负阿父和我的一番好心啊!”
刘荣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刘彘又指着远处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兄,我们就在那边分手吧!”
刘荣看着前面的驿亭点了点头,说道:“十弟,吾年长你许多,却事事都不如你。吾阿母好强……”
不等他说完,刘彘就打断了他,说道:“大兄,阿母已经过世,论之不敬。”
看着刘彘很认真的样子,刘荣再次生出事事不如刘彘的想法。
没办法,真的不能比,十弟年幼,却已经想到养马。
养马是大事吗?对大汉来说是天大的大事。
有马,就可以收拾匈奴人。没马,就只能等着匈奴人来收拾大汉。
十弟做了一件历代帝王都想做的事情啊!
而自己,真的是什么也没有做过啊!
想到这里,刘荣突然一把抓住刘彘的手,有些激动的说道:“十弟,吾想明白了,吾虽为胶东王,这胶东国是吾的,也是你的。但凡十弟有所需,尽管拿去……”
一听这话,刘彘就丝毫也不掩饰、且十分无耻的笑了……
刘荣不这样说,刘彘不放心啊!
养马岛那边,已经消耗了胶东国大量的资财,若是刘荣不愿意,或是暗中搞事,刘彘的养马计划就会受到影响。
现在好了,“吾的也是你的”,自己虽然不是胶东王,可胶东国必然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好,真好,大兄就做一个舒舒服服的诸侯王好了,操心的事情,弟弟来做。
刘荣的车驾渐渐远去,刘彘一边捂着口鼻,一边对卫绾喊道:“卫公,自我大父做皇帝,你就位列九卿。你等当初整日议事,就没有想着把直道修复吗?你看看你看看,每次走在这路上都要吃土。”
卫绾呵呵一乐,道:“暴秦无道,我汉为何要学它……”
“什么无道?我看暴秦修的直道就很好,等我做了……算了,等不及了,我回去后就禀报阿父,重修直道,先修去往胶东国的。”
卫绾呵呵一乐,心说大王又想折腾了。
“大王哦……”
“别喊我大王,我已经不是大王了,什么也不是了。”
卫绾笑了一下,道:“公子!”
“卫公,何事?”
“既然公子已经不是大王,为何还要修通往胶东国的直道?”
刘彘道:“我想让我大兄回长安的时候舒服一点,不行吗?”
卫绾笑了,说道:“行行行,不过,我听说也有人要修直道,且是从梁国都城睢阳直达长乐宫……”
不等他说完,刘彘就说道:“太傅来信了?”
卫绾点点头,道:“我也是刚刚收到,大王和胶东王说话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信了。”
“信上怎么说的?”
“司马相如禀报大王,梁王去信长乐宫,说是要修一条直道,从睢阳直达长乐宫……”
卫绾说完后,刘彘大约想了想两地的距离,还有其位置的重要性,然后就有些惊讶地说道:“我仲父是疯了吗?干嘛要修这么一条直道?难道真的是如他所说,是为了方便孝敬太后?”
卫绾笑了笑,心说别人修直道就是疯了,你修直道难不成就是没疯吗?
可想到梁王突然说要修直道这件事,和此时大汉没有太子有关。于是,卫绾就提醒道:“梁王要修直道,其意不在道也,在……”
卫绾看看刘彘,没有说下去。
刘彘却像是没有想到别的事情,笑着说道:“仲父既然有心修这么一条直道,我看这条直道不叫直道,干脆叫孝道好了。”
刘彘这样说,卫绾也搞不明白他到底有没有想到梁王这时候提出修直道的目的是什么。但作为舍人,卫绾觉得有必要再次提醒一下大王。
“大王……”
“我已不是大王了。”
“公子!”
“说!”
“梁王此时突然去信长乐宫,说要修这么一条直道,大、哦,公子就不想一想,梁王先前怎么不说修直道,反而此时要说修直道了?”
刘彘站在战车上,看着灰蒙蒙的长安,随意说道:“或许是仲父年纪大了,想我大母尤甚,故而想这样做。我听说年龄越大的人越想念他的阿母,我仲父大约也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