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你要找的长青观了,除非是临安老一辈儿的本地人,否则很少有人知道这地儿,都快出市郊了。”
“谢谢,多少钱?”
“七十七。”
“好的,转过去了。”
简单和司机聊了几句,一个身穿灰色连帽卫衣,一条淡蓝色牛仔裤,脚踩一双弯钩运动鞋的短发小青年就从车上走了下来。
男人皮肤呈小麦色,脸庞棱角分明,嘴唇稍厚…一双单眼皮,将黑白分明的小眼睛衬托得很有神。
唐平活动了一下肩上的背包,单手抱着一个用红布包起的箱盒。
目送出租车渐行渐远,绝尘而去。
转过身,发黄的树叶迎头飞落,一阵冷风袭来,吹起薄土。
眼下刚入秋,北方的气温已经有些凉意了。
到了目的地,唐平瞅着面前这座充满了沧桑、古老韵味的庙观,低头看向手里的骨灰盒,“您老还真有闲情雅致…本以为是什么气派恢弘的香火之地,没成想…就是小小道庙,破败不堪。”
抬首观望,整片墙院占地不过两亩,白色的墙皮斑驳脱落,连紧闭的正门都布满灰尘,门匾上还挂有蛛网。
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长青观。
唐平叹了一口气,拿出一把钥匙将门锁打开,推门而入。
院内萧瑟,只有两间厢房与主位的供堂,跨门而入的第一眼,唐平就能看到那屹立在堂中,足有五米高的神像。
神明手持青锋,腰悬长蛇,脚踏灵龟…样貌不怒自威。
让人隐隐发怵。
“真武大帝?”唐平想到。
他对于道教的文化并不了解,但好歹看过一些电视、电影或者洪荒、仙侠一类的小说。
对于这种鲜明的形象,有一丢丢的认知。
他走入一间厢房,从摆设来看,这件屋子多半就是二爷爷的日常居所。
简单的桌椅、木窗和生活物件,地上还有一个自己打的蒲团,墙上也挂着一幅道家仙人的画像。
唐平将骨灰盒置放到了桌前,摘下背包,开始打扫起来。
庙宇里的一切都极为原始,看不到一点和现代有关的事物或科技。
甚至连水桶都是木制的,唐平找了半天,才在房后找到了过去打水用得压井。
他的二爷爷,便是长青观的道长,也是观主。
对于这位长辈,唐平知之甚少,只晓得他似乎未满二十就出家了…
在他们那个年代,饥荒还比较严重,二爷爷为了解决家里负担就在某一天离家出走了。
后来过了好多年才与家人联系上,并书信往来。
唐平出生时,老爷子还曾去探望过他…
他脖子上佩戴的这块红鲤玉髓,就是老人家在他来到这个世上时亲手塞入了襁褓之中。
唐平一直戴到了现在。
可以说…爷孙俩曾见过面,但唐平不记得了。
……
唐平开始忙活起来。
虽说庙不大,外在染尘。
但香堂里却很干净,看得出来,二爷爷生前将这里照顾得十分精细。
这片房屋和建筑的性质有些特殊,老爷子走后,马上就会由公家的人接手。
好像是要将这里改制成一个景点。
这些年…长青观多少还是有一些香客的。
作为直系亲属,他有半个月的时间待在长青观为家人料理后事。
其实就是收拾一些杂物而已。
他是准备将二爷爷的骨灰带回老家的。
入土为安。
“你好…找谁?…”
唐平将要提着一桶水跨入香堂,给真武大帝洗涮一番,忽见两位陌生的光头和尚走了进来。
他眼皮一跳。
因为这两位出家人明显与‘世俗认知’不同。
一位叼着香烟。
一位玩着手机,手机款式还挺新,像是刚上市不久的某类Plus。
“呵…这老牛鼻子终于翘辫子了。”
一和尚背负双手,巡视着道观,犹如一个领导,出言讥讽。
唐平神情一冷。
“你是他什么人?”满肚肥油的和尚不屑的望来。
“和你有关系吗?”
唐平皱起眉头。
“瞧你这样…也不像个道士。”
见唐平不予回应,和尚扬起嘴角,“这老头也是有趣,天天在这儿舞刀弄剑,修所谓的长生一气…结果呢…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搞那些花里胡哨,糊弄人的把戏,骗得了别人,能骗得过自己?”
唐平扔掉了手里的家伙事儿,直视两人,厉声道:“滚!”
对方明显是来找茬的。
在那儿吞云吐雾的和尚色变,将烟屁股掐掉,撸起长袖,露出胳膊上的纹身,骂了起来:“哎呦我艹!小比崽子,你挺横啊…找死是吧?”
“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前者见状,压了压同伴的火气,盯着唐平,“你打外边儿来,可能不清楚这片地盘是谁罩着…往前一里地就是朱玉山,山上便是我银龙寺!”
附近还有佛寺?
唐平心中一动。
“我这位师弟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脾气很大,他乃我寺监院,和你说了也不懂!直白点讲,就是我这位师弟很厉害…这少林功夫你总知道吧?今天我兄弟二人来,不为别的…反正你也是要走,留在此地的物件不如就顺手给了我们,你也少挨一顿揍。”
本以为就此能吓住眼前这个小青年,不料话一出口,对方突然大步流星的走上前。
这两人给唐平的感觉,不像佛门弟子,更像土匪。
充满了一种社会人的赶脚。
“怎么着?!”
观唐平气势逼人,纹身和尚声色厉茬的挺身而出,抬手就朝唐平推去。
砰!
然既,他的指尖还没触及到唐平肩膀,唐平摆正姿势,习惯性的扭腰发力,右臂甩起。
顿时一拳就砸在了对方的面颊上。
他这一拳,快准狠!
纹身和尚被打后,顷刻间整个人都软掉了,失去意识。
如烂肉一样扑倒在地。
“师弟……”
一边的师兄傻眼了。
他这个师弟的本事,他清楚的很…平常打架能一个打三个的,喝起酒来更猛。
竟然…就这么歇菜了?
打晕一人后,唐平又直接一个大飞脚,踹在了愣神的和尚身上,将其蹬出好几米。
“滚!”
唐平伸手指着院门,寒声道。
和尚蔫了,屁话没敢说,知道踢了铁板。
但还算有良心,没自己一个人溜之大吉。
而是吃力的将师弟扛起后,步履蹒跚的离开。
等出了长青观,唐平才隐约听到他撂下的狠话。
“有本事你别走,给我等着!”
似乎是去遥人了…
唐平心里犯膈应,倒是不怕…他学了小十年的综合格斗、包括拳击、摔跤等,对付几个人不在话下。
当然,对方要是械斗就另说了。
现在是法治社会,实在不行就报警。
“这里也没值钱的物件…当破烂都未必有人要。”唐平看了看小院,暗道。
这俩和尚想找什么?
他上了门栓,等会儿真一群和尚来闹事,他就妖妖灵走起。
想罢,继续开始搞卫生。
过了好半天,日落黄昏…银龙寺的和尚没再来。
院子里清理的差不多,神像也泼洗过了,唐平望着渐黑的天色,“看来今天走不了了…”
他是想在走前,给这长青观来个大扫除,也算祭奠一下二爷爷的在天之灵。
不过,此地周围都是乡村,离市区很远,也不好打车。
只能在厢房里对付一宿,明天再走。
半晌,夜幕降临。
唐平躺在吱呀作响的木床板上,开着一个二十五瓦的灯泡,玩着手机,吃着零食。
觉得有些冷,他又翻出了被褥盖上。
屋子里有一个铁炉,但他懒得烧。
“咦?”在铺开被褥时,唐平却见有一个东西从中飘落。
是一张信纸。
他有些好奇,将纸面展开。
‘河中有尸,庙里有鬼,速离!’
字是毛笔字,苍劲有力,除了二爷爷所写,不会是别人。
当看到这一行字时,冷不丁的唐平,背后窜起一股凉气。
子不语怪力乱神。
经过九年义务教育培养的唐平,一直以来,都不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进了道观,这种比较特殊的地方,外加此时此刻的心情作祟,让他有点毛毛的。
他撇了一眼老爷子的骨灰盒,咳嗽一声:“您老可别吓我啊…明儿一早咱就走了。”
说完,他将手机的声音调大,分散注意力。
玩着玩着,困意来袭,便睡着了。
……
等到深夜时分,安静的小院里忽然传来水声。
像是水龙头没关。
动静从一开始的平缓变得急促。
熟睡中的唐平全然不知。
香堂内,挺立的道家神仙,明明只是一具石塑,却忽然双目开始流出殷红血水。
宛如在哭泣一般。
鲜血顺流而下,汇聚在桌面,又不断低溅到地上…
滴答…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