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朱棣回京吊丧，应天暗藏杀机

五月的北平，月季已盛开，粉色的花瓣中裹着鹅黄色的花蕊，微风吹过，一丝淡淡的幽香，真是沁人心脾。燕王朱棣坐于桌前读着兵书，这时侍内太监三保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这小子从小在荒蛮的云南大地长大，十岁那年遭遇战争家破人亡，逃难时被大将军蓝玉捉去，被迫受宫刑后先在军队中做了一段时间的秀童，后又被送入京城的尚衣局训练了两年成为一名合格的内侍。十四岁那年是他命运的转折点，他遇到了一个影响他一生的人——燕王朱棣。至于为什么被燕王选中，他也不清楚原因。这已经是他跟着燕王的第八个年头了。自打跟着骁勇善战的燕王后，他也开始习武，总之比在军队中偷学的那三脚猫的功夫强多了。燕王也不因三保是太监而瞧不起他，去哪儿都喜欢带着这小子，还赠予他《孙子兵法》一书。

三保迫不及待地先喝了口桌上的水，要不是朱棣不拘小节，换作是别人怕早就骂他不懂规矩了。“王爷，重大消息！重大消息！”此刻的三保特别像街上那些爱说东家长李家短的大娘，一打听到一些什么小道消息，就显得格外神秘兮兮。

“什么事？”朱棣终于放下兵书，正视着这小子。

正当三保要说出口时，突然走进来一个驿使。他打开圣旨，大声道：“燕王朱棣听旨。”朱棣和三保立马跪下来低下头，心中都格外紧张。京师应天府[1]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皇上不会轻易地下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宫太子朱标薨逝，命燕王即刻回京吊念，不得耽误，钦此。”朱棣浑身一颤。他谢恩接过圣旨后整个人依然是蒙的。皇兄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那皇上接下来会选谁做太子？一连串的问号接踵而来……三保也一脸惊讶状，因为没想到他听到的消息居然是真的。

“三保，赶紧去准备路上的干粮！我们要立刻动身回京，越快越好！”朱棣大声命令道。

皇位，自打他懂事起就有人告诉他，不该是他的东西就不要有非分之想。那个位子只属于他的大哥——朱标。而大哥从来都没有亏待过自己和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虽然如此，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妒忌什么好东西都永远是大哥的，除了有宋濂这样的名儒大家做老师，还有李善长、徐达这样的大将军辅佐指点。而他朱棣自己呢，似乎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皇的重视，他是多么渴望父皇能够过问一下自己今天读了什么书、识了什么字。可是在父皇的眼里好像他能吃饱饭、不惹是生非就足矣。唯一让他在父皇的心中有了一丝位置还是两年前他打败了蒙古大军。已过而立之年的自己却依旧像一个五岁的孩子急于在长辈面前表现，真是可悲至极。他本想着这余生就安然地待在北平，做他的燕王，逍遥自在。毕竟他也习惯了北方的气候和食物，偶尔还能去找蒙古人打个仗找些乐子，回了京师反而不习惯南方的水土。他本就这样被自己说服了。可是没想到，如今上天却告诉他：你还有一次机会。

朱棣就这样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踏上了回京的路。三保和其他侍卫则带领着挂上白绫的车马紧随其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此次前去竟是命中的劫数。

而在应天府，一场阴谋正在酝酿中。

“蓝玉将军，是我。”秦王朱樉踱步走进了大将军府。

蓝玉往秦王身后探了探，确保没有被锦衣卫跟踪后赶紧关上大门。

“大将军不必如此疑神疑鬼的，这样反而被人怀疑。”秦王不免有些嗤之以鼻。

“哎，现在耳目太多，防不胜防啊！”

“那大将军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进展得还算顺遂？”

蓝玉点了点头。

秦王这才笑了笑，喝了一口茶道：“有一件事我不是很明白。为何大将军要帮助本王除掉燕王，而非宁王？我与四弟相处过，不觉得他是个隐患。”

蓝玉摇摇头笑道：“那是秦王还不够了解燕王。熟睡中的老虎也是老虎啊。”

“此话怎讲？”

蓝玉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曾有一位高人和我说过，燕王的气象不凡，有帝王的星命。”

“哈哈，没想到南征北战的蓝玉大将军也会相信这些三教九流的话。”

“此人并非三教九流之辈，他也曾给皇上算过，当年皇上还在皇觉寺[2]的时候。”

此话一出，秦王的脸瞬时变了，他明白这句话的分量。父皇最信天命，若此消息传入宫中那燕王入主东宫只是时间的问题。“此人现在何处？！”

“我已经安排下人去查他的下落，只是他神出鬼没、居无定所，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可蓝玉又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道，“殿下也不必太担心。根据我们的计划，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说来听听？”

“燕王深信自己有天子之命，便起了谋逆之心。他布在太子周围的眼线设计将太子推入水中致使太子感染风寒而死。而后燕王又命人四处传播自己天子之命的谣言，逼得皇上不得不立他为储君，若陛下改立他人便是违反天意，从而致陛下于两难的境地。”蓝玉绘声绘色地将自己的计谋演了出来，引得秦王哈哈大笑。

“哈哈，本王真是小看了蓝玉大将军。我只以为将军是个粗人，没想到除了马背上的骁勇还如此足智多谋，实乃孔明再世！只是本王有一事不解，为何将军要如此帮我？如若有任何要求，请尽管提来！”

“我乃一介武夫，不想越俎代庖，对那官位不感兴趣。我家中也有数千亩地，儿孙得皇上的隆恩可世袭我的爵位，此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所以也不要钱。”

“那你要？”秦王不禁皱起眉头，他明白越是不想要钱财、地位的人越是不简单。

“我帮殿下便是帮我自己。”蓝玉酌一口清茶道，“我与太子相交甚好，早知会他要小心燕王。可是没想到太子竟将我的话转述给了燕王，从此燕王便对我处处提防。如果燕王真如预言所说是天子之命，那我和我的族人日后便危在旦夕！所以必须趁现在斩草除根！”

一刹那，秦王看到了蓝玉眼中的恐惧。

注释

[1]现南京。

[2]皇觉寺：位于安徽省凤阳县城北凤凰山日精峰下。朱元璋起义前，曾在那里做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