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初五年春,皇后(谢宜)离世,谥号“慧贤”。
元珩在皇后离世后,似乎消沉了一段时日,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连续罢朝七日,为皇后守灵。
永初六年春,迁都临安。
一切如旧,元珩保留了皇后的所有东西,不允许任何人动。
众人发现,皇后的死就像一个转折点。在此之前,元珩标榜仁治,处处宽大。
但从永初五年,皇后离世开始,他就展现出另外一面。开始了他统治时期的高压态势。
虽是个人统治的需要,但皇后的离世始终是特别的。就像是点燃一切的导火索。
皇后走了多年,元珩始终未宠幸后宫里任何一人。大臣纷纷进言。
他迟迟不愿立新后便罢了,可不宠幸又怎么稳固江山社稷。无子,这偌大的江山……
可在元珩心里面,谢宜是他的结发妻子,结发同心,一生相伴。
可行到途中,她却先离开了。
长安城是多少人的富贵,谢氏家族,需要她入宫,光耀门楣。
可她也真心喜欢他,可在皇后的位置上做久了。她心里她一直渴望自由,而不是宫里人人称赞的皇后。
宫里给她的枷锁太重,丧子之痛痛不欲生,她还是不能忘了肩上的责任。
哀莫大于心死,她死心了!
她向往自由却得不到自由,永远被困在了长安城。
她温暖了后宫众人,却没有温暖自己,没有人可以成为她的救赎。
看吧,什么都不图的人,结果却是什么也留不住,什么也得不到。
永初十五年,临安城迎来了漫天大雪。
元珩入梦,看见一抹身影。
薄雾蒙蒙空悲眸,纤纤小玉碧佳音。蛾眉淡扫紧深锁,已是饱噙泪珠。
樱唇难启羞涩涩,颜似红霞衬,低头无语凝噎。碧袖盈盈拂清波,天上人间,美不胜收……
他坐在窗前,认真听着她弹琴,她的琴艺是极好的。
她总是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这模样在他心中刻了一辈子。
继位后,她与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相敬如宾,但他忍不住将好东西往她宫里送。
忽然画面一转,他又到了湖上。
身后有人轻轻一笑,转过头去,水声响动,一叶扁舟从树丛中飘了出来,只见船尾一个女子持桨荡舟,长发披肩。
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白雪一映,更是灿然生光,见少女一身装束犹如仙女一般,不禁看得呆了。
那船慢慢荡近,只见那女子方当韶龄,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只是还没来得及搭话,就听见“陛下,该上早朝了”……原来是梦啊!
要是下辈子,早些遇见她,该多好!
但愿下辈子不入皇家,只愿与她举案齐眉、儿女绕堂膝下……
我是是元珩,南梁的第四任皇帝。文武双全、政治开明是百姓对我的评价,在他们眼中,我或许是一个好皇帝。但我自知我不是一个好丈夫。
我的妻子是极其温柔贤惠的,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我有且只有一个妻子,是谢宜,我的长宁。
元珩无子,也不肯宠幸后宫任何一人。
只得领养了二皇子和徐绣莹的次女。
让谁扶养是个问题,他既要找信得过之人,又要真心实意对她好的。
最后,选了王氏。
他始终不肯立新后,哪怕他对领养的女儿非常宠爱。
他为领养的女儿赐了新名“玥儿”。又赐了封号“和宁”。
玥儿是三岁进宫的,住在了隐月阁,无人能入先皇后的宫殿,唯独公主例外。
公主如今已进宫五年了。
若没有如果,他想,他和长宁的女儿也该是这样的。
她由王氏扶养大,说是如此,只不过是小部分时间在她处罢了。
其余,元珩都亲力亲为,对她宠爱有加。
不知为何,公主总是看着他在大殿里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数个时辰。
虽对她宠爱,却也不准她进入正殿。
一日,她顽皮好奇,第一次进了大殿。
她走进屋内,看见墙上挂着一副画,画中之人,双眼含情脉脉。
看起来温柔及了,忽然,她听见来人的声音。
连忙躲起来,又是父皇。
他一人默默坐下来,开心的说着今日发生的趣事。
明明没人,又觉得有人,仔细一看,父皇在同画像说话。
“长宁,我今日去了灵隐寺。其实,我有一件事未告诉你,那年你去灵隐寺遇到的云岫其实是我的人。”
他痴笑,也听不见回答,又自顾自说道。
“那时,我便不知赐婚之人是你。想着要安插一人在太子妃身边,后来啊……没想到是你,是吾之幸!”
“对了,玥儿是我们的孩子。皇兄已把她过继,如今皇兄夫妻和睦,也算良缘。王妃之弟徐晋如今也成了将军,是我南梁未来的大将。”
“还有,阿晏(五皇子)这小子也大了,不再是在那个,整日来东宫缠着你要吃食的小孩了。”
“明明一切都好,可……罢了,你应是不想听这些,那我给你讲讲别的可好?”
公主看着那个平时不曾有过多表情,高高在上的父皇,今日又话多,又哭又笑,吓到了。
她待他走了,偷偷跑出来,从今以后再也不敢进去了。
她害怕又看见那个疯疯癫癫的父皇。
晚上,她在王氏处用膳。王氏正准备喂她用些梅花羹,公主忽然发问“母妃,长宁是谁?”
王氏一愣,面上笑她,怎么会问这人,许是哪个同公主玩的宫女罢了。
“母妃不知。”
公主更加奇怪了,母妃为何不知道。她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又反问“那父皇怎么知道?”
王氏终于发现了不对,立马放下手中的碗。严肃起来。
“玥儿,告诉母妃,这个名字是从哪听来的?”
公主心想,糟糕,母妃不会跟父皇告状吧。那岂不是……
她还想隐瞒,却又瞒不下去了。
只能实话实说。
“我……我是……听见父皇在母后宫里说的。”
公主说完还闭紧双眼,后感觉没什么,才明明睁开。
王氏摸摸公主的头,“日后别进去了,你便老老实实在隐月阁便是。”
“为什么呀?母妃,长宁到底是谁,你们为什么都不允许我去那里……父皇也是,对所有人都冷冰冰的,就对着那的画像喃喃自语……”
公主生气,所有人都不告诉她为什么,可不允许她去。
王氏本不想说,可看公主的样子,还是忍不住。
“长宁是皇后的小字,她与你父皇夫妻多年,深得君心。可惜,天不遂人愿……我见过的所有人里,唯有她,总是待人和蔼可亲,又温柔贤淑,难怪会让你父皇念念不忘……或许说,这宫里上上下下,都知晓她的仁德之心。”
王氏将过去的所有都说予公主,公主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但她的思绪却早已远去,她想知道,父皇时至今日,有没有后悔,当年未让皇后见太子一面。
王氏也曾想,主上后悔了吗?他后悔没让娘娘见太子最后一面。
回过神来,却只是摇摇头一笑而过。
但其实,这些年,元珩不知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
他想,当年,若让长宁见到阿琛,一切会不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