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饭后并未急着走,反而留坐。
半个时辰后,一人站在院中说出今日的题。
“一轮明月挂半天,淑女才子并蒂莲,碧波池畔酉时会,细读诗书不用言。”
天品居是个四方的院子,中间有一个台子。至于楼上是贵客常至,一楼便是柜台和一些普通人或赶路人吃饭歇脚的地。
这天品居每日来往之人众多,各路人都聚集在此。
因而时常有些有才人士出些谜语在此,出题之人需留下一件彩头。若有人猜中可拿走彩头,同时要留下一问待来人解答。
在南梁,猜谜语被视为一种高尚的娱乐。文人相聚,经常以猜谜为游戏,连皇帝也经常和群臣一起猜谜取乐。因而,这酒楼里有,也不足为奇。
那人说完诗,立马就抱拳向四方示意,而后拿起彩头道“此诗每句打一个字,一共四字。彩头是我手中这壶天醇。”
“酒有甚多,蒲桃酒、千里酒、桑落酒、缥醪酒、河东酒、菊花酒不甚奇数,但这壶以滤渌、翠涛两种最为珍奇,将上述酒置于罐中贮藏,十年不会腐坏。那味道便是天上人间一绝!”
众人都议论纷纷,想一品好酒,连试几人都未答对,让不少人知难而退,惋惜不已。
“酒是好酒,可惜了。”江沅一行人也关注着诗谜。
她倒是十分喜欢那酒,可惜答不出来。连连叹气。
谢宜一看,竟觉得对面的女郎有些可怜,便有心帮一把。
以表适才的一饭之恩。
她示意知云过来,而后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知云便下楼了。
一会儿,院中之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拱手向众人示意道“今日已有佳人赢得此酒,诸位抱歉了,明日再来吧!”
江沅还在疑惑是谁时,只见知云提着酒进来,向道“女郎,事情已妥。”
“这是……你竟知晓!”江沅满脸震惊,激动得都站起来指了指。
后又有些羞涩的坐下。
谢恪摇头笑笑不说话,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谢宜笑而不语,却把酒推向江沅那边,示意她收下。
这会子,江沅更震惊了,这酒明明是她赢的,为何要送给自己。
“谢女郎,这是何故?”江沅虽高兴,但也知无功不受禄,不敢轻易接受。
“江女郎收着便是,我不过是成人之美,还了这顿饭的恩情罢了。”
“这怎敢当,今日之事,本就应该是我赔罪才是,怎能……”
“无妨,江女郎收下便是,否则我同谢将军心里也总是过意不去的。”
谢恪听见谢将军这称呼,还抬头看了谢宜一眼。不过,并未反对她的做法。
江沅推辞不过,又看谢恪……最终还是决定收下。
谢宜也见她是真想要,况且今日她请了饭,那不还些东西回去,她心里面是过意不去的。
刚好,有这机会,何乐而不为。
江沅连忙收好酒,对她一笑,“那就多谢女郎了。”
思索片刻,她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可否一问,谢女郎是如何知晓这答案的”
江沅不仅对她如何知晓答案好奇,还很想知道她留下的诗谜是什么。
她觉着,这谢女郎确实是个妙人,才情无一不绝。
谢宜莞尔一笑,“不过是凑巧,以文人墨客嗜酒者居多,这诗句虽美。”
喝口茶,停顿一会儿,继续道“但你看,'一轮明月挂半天’,不正是‘有’字吗?“淑女才子并蒂莲’,分是‘好’字;'碧波池畔酉时会’,是'酒’字;细读诗书不用言’,是'卖’字无疑。”
“有好酒卖!”江沅这才恍然大悟。真真是妙啊,这不就是夸天品居的酒好嘛。
一想,江沅更好奇谢宜的是了,便连忙开口“那敢问,谢女郎的诗谜是?”
谢宜不以为然的说“小女不才,不过是异曲同工之妙罢了。月挂半边天,嫦娥伴子眠,酉时天下雨,读书不用言。”
听此,谢恪虽面上默不作声,却在心里面暗自。
谢宜这谜同适才明显是一个答案,不知前面那人可会有些气。
“哈哈……谢女郎的才实是令人敬佩。”江沅笑出了声,这女郎可真有趣啊!
约莫过一炷香,他们一行人走出了天品居。
谢恪兄妹准备向江告辞,便道“今日,多谢江女郎款待。在下今日还有事,就此别过!”
谢恪拱手拜别,谢宜也屈膝示意。
江沅脸上挂着笑,“嗯,谢将军谢女郎慢走,来日再见。”
看着二人走远,江沅也带着侍女走了,路上还一直回想谢将军的举手投足。
不仅如此,想到谢女郎的一颦一笑也是颇有趣。
没了马车,谢恪也没带她逛太久,去了衣铺挑了几匹布,让人送到谢府。
谢恪本想带她去珠宝铺挑上一两件首饰,却被阻止了。她向来对首饰无甚讲究,便不想花费那个心思。
反倒是被她拉着去茶楼听了说书。她自幼便喜欢看书,无论什么,也喜欢画本子上的戏文。
谢恪觉得她拉着她去茶楼倒是一点儿也不足为奇。
听了出戏,而后,买了些吃食,便回府了。
而这边的江沅拿了酒便回江府,连逛街挑选衣物首饰的心思也没了。
一进府,就忙着去兄长江临的院子。
正巧,江临在看书。一看她这着急忙慌的样子一惊,连忙站起来,“何事如此惊慌?”
“阿兄在忙吗?若忙我便得空再过来。”江沅被他的惊了一下,才问出这话。
江临也似是察觉到刚刚的语气不对,连忙道“无事,坐下说吧。”
她笑得灿烂,提起酒凑到他跟前道“阿兄,可知这是什么?”
江沅不明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回答她“酒,天醇。”
今日着实有些奇怪,虽说是一母同胞。但早年他求学并未在府里。同嫡亲的关系不远不近。
因此,一般来说,她们是不会到这来的。
何况,自己这个嫡亲的妹妹,一向是世家贵女的典范。更不会如同其他女郎一般跌跌撞撞。
江沅一惊,阿兄是怎么知道的。刚想一问究竟,却听见“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江临一看她那个迷糊样就知道她想什么。
“嗯,阿兄可愿告知?”江沅也不觉什么,点点头表示非常想知道为什么。
“酒本是我的,这样说可明白了?”
“嗯?”
江沅不明所以,根本不知道阿兄在说什么。
而后忽然反应过来,阿兄就是那个出题人,这便是阿兄留下的彩头。
江沅惊到了,早知如此,何必费那劲,直接问阿兄不就好了吗。
江临想起来那天,他同太子一起,子恒说这酒多么多么好,听闻以文人墨客嗜酒者居多,非要送给他。
正巧在天品居议事,他便猜中了上一人的谜,便出了诗谜留下了酒作为彩头。
子恒当日还说他暴殄天物,太子也打趣说他的谜可不是一般人猜中的。
如今看来,当时是有些大意了。
江临自知她不可能猜中,便有些好奇猜中之人。
“这酒怕不是你猜中的吧?”
“阿兄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怎么说我也学了几年诗书,虽比不上你师从高人,但也不至于……”
江沅喃嘴,有些娇气,继续道“我不是差人回来同阿兄说马受惊之事,总之因这我结实了一位女郎,这便是她猜中送给我的。”
说到谢宜,她脸上止不住的笑,只觉谢女郎同谢将军一样甚好。
江临震惊,“是女郎?”
江沅不满,“阿兄这是看不起女郎吗?”
嘴一憋,还是气鼓鼓说到“那谢女郎可是个妙人,不仅解了你的谜,还出了个异曲同工之妙的呢?”
江沅一脸自豪,仿佛那个人是她一般。
江临也来了兴趣,“哦?是吗,那说说看。”
“月挂半边天,嫦娥伴子眠,酉时天下雨,读书不用言。如何?”
“好,妙哉,甚好甚好!”江临不惊摇摇头,佩服这位女郎,真是个妙人没错。
若他朝有机会,定要一睹风采。
入夜。
不知怎么的,夜里江临忽然梦见了那日在临安灵隐寺见到的女郎。
梦里,她同今日猜中他诗谜的女郎重叠了。
那,是那么真实。但他知晓,那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