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凉风!快看!”
寥寥惊呼着,漆黑的眼眸里折射出点点绿光。
季凉风跟着寥寥的视线,看向北方的夜空。
一眼,就让他惊艳。
季凉风看着天际发光的物体,笑容瞬间就爬上了他英俊的面庞。
北极光现身了,真好!没让他的寥寥白跑。
寥寥目不转睛地盯着北边的夜空。
北方的天际,出现了一道绿色的细小弧形。渐渐的,细小的弧形逐渐变宽,变成了一条绿色的绸带。北极村的夜风,因为这神秘的贵客的到访,竟然变得有些温柔,不然,绿色的绸带怎么会飘动得那么轻、那么柔呢?
不一会儿,绿色的绸带缓缓地向两人车子上方移动,与此同时,第二条绸带紧随其后,第三条、第四条……就跟有个顽皮的小仙童在天际吹着泡泡似的。
没多久,最大、最圆、最鼓的绸带受不住了,绸带的一端随风飘向天空,接着,第二条、第三条……不消片刻,寥寥仰起头,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肆意飘动的、发着绿莹莹光彩的绸带。
估计是这绸带太过华丽了,爱美的仙女见了就想占为己有,她一条一条地抓在手里不放。飘动着的绸带就像《山海经》中的上古异兽——九尾狐现出的九尾。
怪不得有人说极光是“狐火”。
过了一阵,估计是仙女的手抓累了,根根绿带一条接一条地从仙女的手中逃窜出来,飘向远方。逃窜的绸带逐渐变宽,变薄……似烟若雾,最后变成一层薄薄的的绿纱巾,铺在天空,纱巾起伏,似倒立的碧色的海。
神秘得让人觉得穿越回了远古,或错觉自己置身于某个少数民族的祭祀台,禁忌的、神秘的、幽远的、深邃的。
慢慢地,北边的樟子松林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这些光芒,越聚越多,越来越亮,樟子松林就像是被点燃的火把,莹莹的绿光像火柱般射向浩瀚的苍穹!
是射状的北极光!
翡翠似的北极光染绿了整个夜空,染绿了整个北极村,染绿了季凉风和寥寥的双眸、以及脸庞。
有人从打着双闪的车上下来,人数还不少。
风将他们的呼声传进季许二人的车中。
“啊——美死了!”
“是北极光!终于被我等到了!”
“老子死而无憾了!”
……
人们纷纷拿出手机录下这难得一见的北极光。
不远处的北极广场上,也响起了惊呼声。
“季凉风,我们下车去看看!我觉得我能抓住它!”寥寥前倾着上半身,歪头看着车顶上的北极光。北极光离他们好近!
寥寥似孩童般的稚语逗笑了季凉风:“好!系好围巾我们就下去。”
寥寥胡乱把围巾挂到脖子上,然后左手往右一甩,右手往左一甩,神速得像个要去捡钱的孩子。
寥寥解开安全带,冲下车,仰着脖子、跺着脚,惊呼的嘴里和鼻腔吐出了阵阵白气。
寥寥高兴得像个孩子,这股高兴也传染给里季凉风,季凉风原本英气的眉毛,此时弯成了弧状的北极光。
情绪是会传染的,无论好坏。
季凉风走到寥寥的身后抱着她。
不知道是谁的脚先动的,一脚抬起,一脚支撑,一脚支撑,一脚抬起……循环往复,两人就像连体的企鹅一样左右摇着、晃着身体。
寥寥安心地靠在季凉风的怀里,仰着头,兴奋地告诉季凉风:
“季凉风,有你真好!”
寥寥是个静得下来、耐得住性子的人,可能是跟外公长大的缘故。所以长大之后,寥寥一个人宅在家里,也不觉得无聊,没有男朋友,也不觉得无趣。
她老早之前就想着要去北方看一次雪,可是她总是以“冷”“忙”“懒得整理行李”为托词,拖了一年又一年。
其实寥寥并没有拖延症,相反,在学习和工作上她的计划一套又一套,事事提前安排妥当。但是一到了生活里面,她就变成了能宅家就宅家的宅女,她的物欲值不高,说白了,就是过得有点糙、对自己糙。
可是自从季凉风出现之后,寥寥觉得自己过得“精致”了,被他呵护、被他惦记、被他爱。寥寥由心觉得,有季凉风,真的很好。
季凉风看着怀中人姣好的面容,莹亮莹亮的眼中印着他的身影,他不禁心动情动,低头吻了下去。
怕寥寥累着脖子,季凉风一手托着寥寥的后颈,一手把人翻了个面,托着她的腰,将人往上提了两分。没了地心引力的寥寥有些慌,被吻封缄的嘴“嘤嘤”抗议着。
季凉风一心二用,一边动情地亲吻着怀里的人,一边将寥寥放在自己的雪地靴上。寥寥踩着东西了,抗议声也跟着消失了。虽然踩的不是地,是季凉风的鞋子。
新年的第二场北极光,持续了将近25分钟。
北极光消散后,穹宇上的星辰更显明亮,尤其是那把“勺子”似的北斗星,又明又亮。
季凉风和寥寥顶着满头的星光,回了寻北酒店。
**************
1月2日,两人醒来已经是上午9点半了。
季凉风觉得,他是带女朋友来玩的,既然是玩,那就不必跟旅游团似的赶时间、赶景点。睡到自然醒,睡足了、睡够了,才有精力好好玩,才能玩得尽兴。
两人在酒店吃过早饭后,就去办了退房手续。
上午在北极村逛了逛,138号界碑、金鸡之冠广场、我找着北了……两人还去新月湖走了走。
下午,两人去了圣诞村。圣诞邮局、七个小矮人藏宝屋、驯鹿园……值得一提的是,有个挂着假白胡子的胖胖的圣诞人见到寥寥后,竟然泪流满面地请求寥寥,能否与他拍张照片。
季凉风看着眼前的圣诞老人,全身防备,因为他从对方身上觉察到了熟悉的气质。这种气质,没在军队待过是不会有的。但这样的人向他女朋友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不得不防着。
对方见寥寥不同意,尤其是看见季凉风蹙着眉、一脸戒备的样子后,把双手举起,手心朝向季许二人,着急忙慌说道:“别误会!千万别误会!我没有恶意。”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带着温度的小照,递给寥寥。
小照是一张结婚照,黑白的。
寥寥曾见过自家父母的结婚证书,证书上的结婚照,就跟她手里的小照类似。虽然年代久远,但是寥寥能看得出来,照片上的年轻丈夫就是眼前的圣诞老人,老人虽然已经发福,但是眉眼并没怎么改变。照片上的妻子长得很漂亮,寥寥细细端详,发现小照上的女人的眼睛跟她的眼睛极像。
寥寥和季凉风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对方,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季凉风脸上的戒备慢慢瓦解。
圣诞老人指着照片,说出了两人心中所想。
“这个是我妻子。”圣诞老人的普通话带着山东口音。
“我们是异国恋。我是俄罗斯人,出生在萨马拉,年轻的时候派到对面的伊格娜恩依诺村当边境哨兵。她是漠河村的。”以前的北极村叫漠河村。
“我值班的第一天就遇上了她,她和她父亲来我们村子市集做生意。我对她一见钟情,虽然那时候我中文不是很好,还把她的名字叫错了……”
回想起过去的圣诞老人,眼眶发红,声音温柔。
“后来,我们相恋了,我知道了她祖籍山东,先祖是第一批来漠河村淘金的人。所以我特地给自己取了个中文名——李东。”
寥寥看了看小照的背面,黑色的墨水字迹有些褪色,但两人的名字清晰可见:李东和李爱华。
“那个时候,我喜欢上了中国的神话故事,央求她每天给我讲一个,她呢,喜欢外国的童话故事,我就给她讲。她最喜欢的就是圣诞老人的故事了。”
“后来我们结婚了,我放弃了调回老家的机会,白天就过桥去站岗,晚上就过桥回漠河村,回我们的家。”
“有一天晚上,我回家后,她跟我说要去安岭采蓝莓,给我做蓝莓酱……我不该说我喜欢吃她做的蓝莓酱的……她去的那一天,山上起了火……她被找到时,手上还抓着一把蓝莓……”
“她说过要为我生育儿女的,可是还没实现就……”
“我父母、我岳父岳母,都劝我再找一个,但是我觉得我的妻子只有她……我还是跟以前一样,白天去站岗,晚上回我们俩的家。”
“后来我退役了,后来这个圣诞村出现了,我想着她那么喜欢圣诞老人的故事,所以我就成了圣诞老人,我妻子的圣诞老人……”
“你们的眼睛太像了,所以我……刚刚失礼了……”
讲完故事的圣诞老人转身就走,背影孤独又寂寞。
寥寥和季凉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眶里的水光,以及对方眼中的同情。
季凉风率先开口:“嘿!老头!”季凉风喊住了几步远的圣诞老人。
圣诞老人回头。
“我未婚妻想跟你拍张照,可以吗?”季凉风笑着,朦胧不清的视线中,他好像看到了圣诞老人脸上的惊喜。
“当然可以!”圣诞老人身高腿长,两步就走上前,身姿挺拔地站在寥寥的身旁。
寥寥发现对方挺起胸膛,用力地想缩起滚圆的肚子。寥寥想,估计还提臀了。
寥寥擦掉眼角的泪珠,弯着眉眼,仰头对圣诞老人说:“圣诞老人,放松点,您妻子最喜欢的圣诞老人是不需要挺胸收腹的。”
圣诞老人听了,先是惊诧,接着是感激。
圣诞老人放松身体,假胡子下面的嘴巴咧到最大的弧度。
季凉风给两人照好照片后,圣诞老人提议,要给他们也照一张。
照完后,圣诞老人拉上路过的同事给三人也照了一张。同事也是个圣诞老人,只不过这个同事个字矮一些,也年轻一些。
“谢谢!”季凉风把手机接过来。接着,他对老人说:“我加您微信,把照片传给您。”
“太谢谢了!”
季凉风给圣诞老人和寥寥都发了原图。
接收到照片后,老人郑重其事地对季凉风说:“祝你们白头偕老,要好好珍惜你的妻子……”说到“妻子”两个字的时候,老人语带哽咽。
“会的!保重身体。”季凉风伸出手,和老人握了握手。
老人回到工作岗位,继续扮演圣诞老人。
季凉风搂着寥寥往停车处去。
**************
回雪乡的路上,沉默在车内蔓延。
寥寥在为圣诞老人BE的结局伤感。
季凉风在为圣诞老人的似海情深钦佩。
“季凉风,如果你是李东,我希望你能另娶生子。行至暮年,无妻无子,未免过于凄凉……我不想你晚景萧疏,那太可怜了……”
“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会是另一个李东。”季凉风目视前路,语气坚定、铿锵。
他在告诉寥寥,我这一生,只会娶你为妻,只与你生育儿女。
其他人都不行。
寥寥一脸惊诧地扭头看着季凉风,她看到了季凉风眼中的坚定,这是她第二次在季凉风的眼中看到“坚定”,接着,这股惊诧就变成了怜惜。
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季凉风的身上,寥寥在脑海里想象着,老人孤独的背影与季凉风的重合……
寥寥一想到那个画面,鼻头瞬间一酸,嘴唇一抿嘴角下垂,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不行!你变成老头的时候一定要有妻儿孙子在身边!”寥寥无声哭泣。
成年人无声的哭泣,更让人揪心。
季凉风一惊,没想到寥寥反应那么大。他吓得心慌不已,心脏好像被人拿捏住了,被任意地搓扁揉圆,心疼得不得了。
“别哭啊!乖乖。”季凉风平时也会哄寥寥,但是哭着的寥寥,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只能顺着她的话去哄,“我们俩一定长命百岁,生好多孩子,再让孩子给我们生好多孙子好吗?”
寥寥还是哭。
刚好前方有个休息站,季凉风将车子开进去,打开双闪,然后解开两人的安全带,将人抱在怀中。
季凉风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我家了了最乖了……不是你先假设的吗?怎么自己还先哭上了?乖,不哭了……”
季凉风一边说,一边啄着寥寥的鬓角。
成年人的哭泣最经不得人哄,一哄,哭得更厉害。
寥寥的下巴靠在季凉风的肩上,“哇”的一声,大声哭了出来。
季凉风想起寥寥带穗宝的时候,她会在穗宝想闹脾气时转移她的注意力。季凉风有样学样。
“怎么哭得更凶了?你不喜欢我了?不想跟我结婚了?”季凉风故意甩锅给寥寥。
寥寥一边哭一边摇头,哭声小了很多。
“我觉得我们生一个孩子就好了,等他长大了,无论男女,就让他去多生几个孩子。”季凉风故意的。
某天,季凉风和寥寥在小区楼下散步,看着追逐打闹的孩子,两人曾讨论过未来的生育问题,寥寥曾说过要有两个孩子。
“不行!要两个!”寥寥不哭了,泪眼朦胧的抗议。
季凉风被寥寥认真的样子逗得大笑,真是可爱死了!
季凉风伸手,从扶手箱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巾,像照顾孩子似的给寥寥擦眼泪、擤鼻涕。
“好,就两个。”季凉风啄了啄寥寥的唇,然后给她重新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朝雪乡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