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该在所有军队集合之后便向东边出发。”一名身着黑色护甲的黑发男子向洛扎莉亚说道。他的眼睛如鼠眼一般又小又黑,鼻子细扁。
“第一个有城墙保护的城市是伏拉提·克劳斯伯爵的春溪城,攻下春溪城后,再往东便是微青城。”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阿兰指挥官。”洛扎莉亚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鲁多米尔亲王在哪?他是这个王国的军事统帅,他应该在这。”西格蒙德开口向那黑军指挥官问道。他没法继续沉默下去,他有太多的疑问需要答案。
“我的哥哥在铁冠城。”洛扎莉亚替黑军指挥回答,“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已经攻下了铁冠城。”
“铁冠城?”西格蒙德睁大眼睛,“他是怎么抵达铁冠城的?和他的黑军一起?不可能,铁冠城牢不可破,仅凭他和一些黑军根本没有办法攻下那铁之城。”
西格蒙德亲眼见过铁冠城的模样,坐落在半山腰的城市被山峰与大海保护,只有南边的城门可以通行,还由高塔和白铁蹄骑士守卫着。
“他的计划是走海路抵达霉林,然后穿过霉林,登上铁铸群山,接着沿着山坡从上方攻入铁冠城。”洛扎莉亚耐心地解释,“他向我保证,这个计划一定会奏效,他会拿下铁冠城。”
“这真是个妙计,鲁多米尔亲王果然是军事天才。”马厩总管亨里克·古科瓦不禁赞叹道。
“简直是无稽之谈!”西格蒙德否定道,“铁铸群山的山脉陡峭,怎么可能供一支军队行走?况且他们一个不小心便会在山谷里迷路,成为山贼和野兽的猎物。”
“我们必须相信他成功了,他放出的鸽子带来了消息,他带领的黑军已经在五天前发起了奇袭,很快就会有其他鸽子将胜利的消息带回来。”洛扎莉亚严厉地宣布。
“必须相信?”西格蒙德摇头,他失望的情绪如赤流河一般倾泻而出,“必须相信?就因为这个几乎不可能成功的计划,您决定在您的晚宴上抓捕王国内的所有公爵?”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科尔瓦家的存亡在此一举。”洛扎莉亚冷声表示,她蓝宝石色的眼睛如彻骨寒冰。
“这是为被残害的先王雷扎德·科尔瓦报仇。”霍拉希·格雷茨伯爵面色毅然地说,“‘仁慈者’下葬的时候我在场,我敢肯定他死于奸诈的公爵们之手,他们应为自己的叛国行径付出代价。”
“那时在场的公爵们早就已经入土了,朱利乌斯·多克托尔也死在了国王林。”西格蒙德说,“不管有什么样的秘密,都已随着他们的死埋藏在地下。就算他们有罪,也不应该由他们的后代来承担。”
女王没有说话,她淡金色长发下的脸颊紧绷,西格蒙德看得出来她正在咬着牙。
“至少将他们转移到好点的地方罢,女王陛下。”西格蒙德说,“杰赛克·皮亚西克、莱塞克·扎雷克、弗朗恰克·多曼奇和他的儿子们,他们身中共生梦花之毒昏迷至今。
还有公爵夫人们与他们的孩子们,他们不该被关在那种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与老鼠和跳蚤入睡,他们应该得到公平的审判,在那之前,他们应有贵族相对的待遇。”
“你去地牢里了?”洛扎莉亚轻叹一口气,“血债血偿,这是血仇。”
“血仇不是法律,您不能因为复仇而违背您的誓言,并凌驾于法律之上。”西格蒙德勇敢地说,“女王陛下,我恳求您,和公爵们好好谈谈,收回召集军队的命令,这是最后的和平机会。”
“只有战争可以拯救科尔瓦家。”洛扎莉亚拒绝了他,“这场战争将会重新统一王国,并让蓝龙重生。”
他摇头,你错了,他在内心大喊,科尔瓦家生存了几百年,作为维瓦利亚的国王也有百余年,你不需要用这种战争来拯救科尔瓦家。
他的心跳冲击着他喉咙的哽咽,他的血液炽热,充斥着他冰凉的颈脖。他抬起头,这一次他不允许再被人高高在上地看着,这一次他不允许再失去自己的声音。
“这是不义之战!”
西格蒙德大吼道,他的声音响彻整个耶格斯卡宫,这是他放下所有顾忌的怒吼,是比“狮夫人”所说的狮吼更加有力的咆哮。
“叛国者!”
霍拉希伯爵“呛”的一声将他腰间的佩剑拔出,指向西格蒙德。“你在侮辱你死去的国王,侮辱你的女王!”
西格蒙德没有被高他一尺的伯爵吓到,“瞧瞧我们都做了些什么?毒害我们的客人,将无辜的孩童关进地牢,残杀一整个家族?这其中的正义在哪?您已被血仇蒙蔽了双眼,女王陛下!”
“女王陛下,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便为您斩了这叛徒!”霍拉希伯爵手中的长剑闪着骇人白光,他想要用西格蒙德的血来表达忠诚。
“没有这个必要。”洛扎莉亚继续盯着西格蒙德,“收起您的武器,霍拉希伯爵。”
霍拉希·格雷茨狠狠瞪了他一眼,将长剑收入剑鞘。
西格蒙德仰头审视着大厅内的诸封臣,质问道:“你们相信你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如果法律变得可以忽视,誓言变得可以违背,我们还剩下什么?”
乌尔班爵士不敢跟他交换眼神,低头看着台阶;黑军的指挥官们颇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而洛扎莉亚与他对视,她的纤手紧抓着龙爪扶手,眼神变得更加冷漠。
“和你一样,我们在诸神的见证之下给女王陛下发下了终身效忠之誓。”霍拉希伯爵郑重地说,“但和你不一样的是,我们还记得我们的誓言!”
伊兹多尔·科尔瓦将他的继承人和王国托付于他,但西格蒙德已无法再确定那坐在龙翼王座上的女王是否值得他终身效忠。
他曾担心过她会受野心勃勃的公爵们掌控,但她早已经决定好了公爵们的命运;他曾害怕过她会被哈斯特扎人的皇帝击垮,并屈服于他的威胁,将王国拱手相让,但她却把大她快三十岁的老狐狸戏耍……
可当西格蒙德坚信他辅佐的女王会遵循法律,坚守誓言时,她却把家族的血仇凌驾于整个王国,听不进他的一句劝诫。
他悲伤地闭上眼睛,收起他欲流下的泪水。
“我的誓言只属于真正的君王。”说罢,他便踏着坚定的步伐转身离去。
“叛徒!”
“懦夫!”
“叛国者!”
他身后传来拔剑声和谩骂声,但西格蒙德的眼中只有耶格斯卡宫的大门。
“让他走罢。”女王命令道。
卫兵不情愿地给他让路,西格蒙德走出大厅,他放下了他对旧王新主的誓言,但却重新拾起了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