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会结束的。
哈德加·格雷曼每天都这样告诉自己。
这一切都会结束的。
这是唯一能让他坚持下去的希望,有一天他会从这个地牢出去,有一天他将不会再受到折磨。
暗黑的牢房内静悄悄,只有水滴缓慢的滴答声,滴答,滴答,那不是水,那是他混着汗的血。
这滴答声吵得他睡不着,不,不光是这水滴声,而是各种各样的声音。
脑子里的嗡嗡声、耳鸣声、黑影那该死的阴笑声、他自己痛苦的喊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怎么样都睡不着了。
他很累,但他睡不着。他怕他一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可能醒不过来更好,这样他就不需要再被折磨了。
他的双手早已被刺穿,黑影每次都给他包扎好,等到伤口结痂后又重新把匕首刺下去又拔出来。
哈德加已经能把黑影的几个问题倒背如流了,“你的雇主是谁”、“你还这样杀了多少人”、“为什么要挖了他的眼睛”、“你有同伴吗”。
他咬了咬自己干褶的嘴唇,是自己血的铁腥味。
他好渴,他的喉咙每咽下一次口水时都是铁烙般的疼痛。
他的脑袋已经不能告诉自己到底是哪个部位在痛了。
哈德加的手臂被绑在铁椅上,黑影剥开了他的两个小臂,然后用他的弯曲匕首在里面挑玩着,黑影把那方法叫做“编织”。
他梦到自己被折磨,梦中的疼痛清晰又恐怖。当他醒来时,黑影的“编织”又像噩梦般开始。有的时候他已经非不清什么时候是梦,什么时候才是现实。
“编织”是能让他产生想要一死了之的想法的疼痛,但有一部分的他还不想死。
他还不知道这黑影的名字,还没弄清这些抓他的人是谁。他需要活下去,然后杀了他们所有人。
他要扒下黑影的面罩,然后把他那丑陋的脸剥皮,在他的脸上“编织”。
对复仇的渴望支撑着他活到现在,但能支撑到他逃出去,然后杀了这些混蛋的那一刻吗?
突然,地牢的门被打开,但哈德加却没有听见脚步声和开锁声。
他勉强地抬头向门口看去,只见几个模糊的人影走到他的身旁。他们身穿红袍,脖子上戴着奇怪的挂坠,黑线上串着像是被鸡皮包裹着的葡萄。
哈德加想看清他们的脸,但不管他多么努力地去集中注意力,这些红袍人的脸比阴影还要黑暗不可见。
他浑身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着,他恐惧地看着面前的红袍人,慌乱地向后仰。
这又是黑影的什么变态把戏吗?他受够这些折磨了。
“你们……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他数了数,一共有四人在他面前。他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进的地牢,他在这该死的地方不知道待了多久,跟他作伴的只有黑影和他的两个从没说过话的部下。
“我们是你。”领头的红袍人回答。
“谁?你们是我?那我是谁?”
“Mö sa nőztil, dű honcz, dű tíncz.”四名红袍人异口同声地说。
“什么?”
“你是我们。我们聆听,我们服从。”
这一定又是个奇怪的梦,哈德加心想。但这比梦到自己被黑影折磨要好得多。
“我们夺取眼睛,我们给予眼睛。”面前的红袍人平静地说。
“眼睛?什么眼睛?”
从一开始这些人便说着奇怪的话,奇怪的语言,从金雕,到黑影,再到红袍人,他到底进了什么烂摊子?
“我们听见了死亡,我们夺取了眼睛,我们落下了眼睛,我们将归还眼睛。”红袍人继续说着诡异的话。
哈德加想向后退,但他的四肢都被死死地绑在了铁椅上。
什么死亡?什么眼睛?这些人到底是谁?
他这时才靠着月光看清了红袍人脖子挂坠上的的东西,那不是什么葡萄,而是缩了水的眼珠。
眼前的红袍人起码挂着十个眼珠,它们的眼窝被黑线穿过,眼球则往下垂着。
哈德加回想金雕给他的任务,那维瓦利亚小鬼莫名其妙地让他杀人后挖出眼珠,他还以为是个人的变态癖好。
而黑影也对那乞丐的死很感兴趣,而这一切都围绕着眼珠两字,包括现在的红袍人。
他面前的红袍人掏出了黑线挂坠,上面串着两个眼珠,要比他们脖子上已经流失水分、缩进眼窝里的眼珠要更加圆润。
红袍人将挂坠戴在了哈德加的脖子上,淡淡地说道:“我们找到了眼睛,我们归还了眼睛。”
“为什么要把这眼睛给我?”哈德加问。
“夺取眼睛者将得到眼睛。”红袍人回答。
哈德加静下了心开始思考,为什么红袍人会找上他?他回想着他们说的话。他们听见了死亡,他们夺取了眼珠。
但人并不是他杀的,眼珠他也不知道在哪。
挂在他脖子上的可能就是那可怜乞丐的眼睛,哈德加心想。夺取眼睛者将得到眼睛,也许这些人和黑影一样,认为是他杀了乞丐。
而这眼珠可能就像是战利品,红袍人找到了自己,或许这对他来讲是个逃出去的好机会。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哈德加问。
“我们听见了钢铁堡下的痛苦绝望,我们听见了拷问者日复一日的问题,我们听见了被折磨者开门的请求。”红袍人说。
“这是某一种巫术吗?你们是怎么能听见这些东西的?”
四个红袍人没有回答。
“这里是哪儿?”哈德加换了个问题。
“钢铁堡的地下,阿波利昂的牢笼。”
“等……等等,这里是钢铁堡?钢铁堡的地牢?”
一个穆索尔的冠军勇士为什么在为哈斯特扎帝国效力?算了,他不在乎,他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能带上我一起走吗?”不管这群挂着眼珠的红袍怪人要回到哪去,也总比这地牢要好吧。
“拷问者在寻找我们,我们想知道拷问者是谁。”面前的红袍人毫无感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