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蒙德抱着木箱,一路上一边逃避着城堡里其他人的目光,一边说服自己这不是抛弃主人的临阵脱逃。踩在石板路的步伐越来越沉重缓慢,看不见多少日光的阴沉天气有些冷得让他把短脖子缩紧。
我真的能放下这一切吗?这是我一生都为之奋斗的东西,我早就是科尔瓦家的人了。我熟悉这城堡的一砖一瓦,每一个房间角落和每一本账簿,而现在我却灰头土脸地离开,甚至没和什么人告别。
唉,我可真是自视甚高哪,这王国没了我还是会照样运转下去,女王陛下没了我还有其他的封臣,也许他们的意见并不如我,但也能凑合。
西格蒙德本想去耶格斯卡宫底的墓窖里与永眠在石馆里的伊兹多尔国王告别,但在思来想去后还是断了这个打算。他违背了他对国王老友的誓言,他没脸见他。
在快要走出城堡的时候,他又再次放缓了他的脚步,他能看见钟鸣门外正在等着他到来的马车,但在心里他还是在期望着洛扎莉亚能够出现,把他叫住,并请他回去。
“西格蒙德大人!”果然,他的身后传来喊声。
他连忙将木箱放下,转身望去。只见一个金色头发的年轻男子气喘吁吁地朝他跑来,是他手下的城堡仆人安斯瓦。
“呼……呼……西格蒙德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啊?”安斯瓦一边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一边问道。
“回我的封地托林村。”西格蒙德有些失望地咂了咂嘴,“怎么了?”
“您怎么能一声不吭地离开呢?”安斯瓦说,“没有了您,谁来给我们安排工作呀?”
“我已经不是这个城堡的管家了,等新的管家出现,他自然会给你们活儿干。在这之前,你们便该干什么干什么。”西格蒙德表示。
“我会想您的,西格蒙德大人。”安斯瓦与他告别。
“我用不着你挂念,少犯点错,可不是每个管家都像我这么有耐心。”西格蒙德重新抱起他的木箱,在卫兵和安斯瓦的注视下离开了灰烬厅。
摇摇晃晃的马车载着他与他的行李在路上向东前行,西格蒙德靠在木板上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看着沿途的风景。
灰烬厅的高墙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只剩下渺小的灰色斑点。流向陆汐海的赤流河还是一如既往的湍急,照不出远处岸边树木的色彩,昏暗的天空也让这周围的一切显得阴郁。唯独那清风吹得南边林木沙沙作响,与头顶飞过的大山雀发出的叫声能让他的心情稍微舒缓。
“这天气可真是够怪的,您说是不,大人?”前面的马夫问西格蒙德。他轻松地盘坐在他的稻草坐垫上,嘴角挂着微笑。
“怎么?”西格蒙德心不在焉地问。
“平常这时候,我穿一件薄麻布短衣都嫌热,但现在披着斗篷都有点冷咧!”马夫回答。
“嗯,也许吧。”西格蒙德说,“今年是个凉快的一年。”
“我听说那……”突然,一支冷箭咻的一声袭来,直接将马夫的胸口射穿。
西格蒙德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在震惊中连忙吓得将身子缩起来,躲在自己的木箱后面。拉着车子的马儿受到惊吓开始逃跑,直接让马车失去平衡,和马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将压在自己身上的木箱挪开,躲在翻倒了的马车后面。马儿起不了身,不断地喘着气嘶叫着,接着便是从南边传来的马蹄声。这些人是谁?这可是灰烬厅的周围,国王林的强盗可从来不敢靠近这里!
随着马蹄声接近他,马车后面也传来了一个轻慢的声音。“出来吧,别躲了,我们有十几个骑手,你逃不掉的。”
“你们是什么人?”西格蒙德惊慌地问。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人笑着反问道,“不管怎样,你的货物和命都是我们的了。”
“我只是个想要回家的农民!”西格蒙德撒谎道,“这马车上没有货物,只有我的一点行李。”
“放屁!你当我们是瞎子吗?农民可不会穿着亚麻长袍!只有贵族和富商会穿得起,不管你是哪一种,你都富得流油。”那人没被骗到,“我眼睛可尖着呢。”
“你们到底是谁?”西格蒙德又问道,他一边拖着时间,一边祈祷着科尔瓦家的士兵能够注意到这边在发生什么。
“你知道吗?你可真是烦人!”那人咒骂了一声,直接带着一群人骑马绕过马车,出现在西格蒙德身后,下马把他揪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听你啰嗦了这么久。”那人身材高大,和“莽熊”康德拉德差不多壮,皮肤黑如木炭,穿着皮革背心,有着一头狂野的黑色长发。他拔出他腰间的直刀便要朝西格蒙德砍去。
“等等!等等!”西格蒙德举起双手护着自己的脑袋,如公鸡般咯咯叫着。“我很值钱,别杀我!”
那人停下了。“说话。”
西格蒙德颤颤巍巍地解释道:“我是维瓦利亚王国的掌玺大臣,如果你们把我当成人质,便能从科尔瓦家拿走一笔不小的赎金。”
“所以你又不是个农民了?”那人咧嘴大笑,厚嘴唇间露出一口白齿。
“这回我说的是实话。灰烬厅城就在西边不远处,你们现在便可以带着我过去验证真假。”
“阿西昂,侏儒喜欢说谎。”他骑着马的手下说道。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维瓦利亚或是哈斯特扎人,他从来没有见过长这么黑的人。“您不能信任他。”
“我不是什么侏儒!我只是比其他人矮了一点而已。”西格蒙德有些恼火地说,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在只是个任人宰割的俘虏。
“每个侏儒都是这么说的。”那个叫阿西昂的强盗说。“你在使诈,老矮人。你想把我骗到那边去,我可不会上当。”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中的直刀指挥手下下马检查木箱,这个动作吓得西格蒙德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