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摒弃与否，他仍是你的先祖。伊莲娜公主的孩子们在福尔卡德死后为了科尔瓦家的延续改成母姓，这本该是违反帝国法律的事情，是阿波利昂家的大度饶他们不死。”卓克说。
“你这是从哪听来的故事？”洛扎莉亚转身问他。
“都是学者与祭司们记录在书籍里的历史。”
“哈斯特扎人的书只会讲哈斯特扎人的故事。”洛扎莉亚坐在凳子上，女仆们将她的马靴脱下，换上白色丝绸制成的室内鞋，眼中依旧冰冷。“你们的皇帝可不会让他们自己看不惯的东西出现在书上，即便那些都是事实。”
“无所谓了。”卓克翻了翻白眼，他听厌了洛扎莉亚的诡辩。“除了这些无理取闹的说辞，你还有别的东西想跟我讲吗？”
“当然，我们可以在大厅好好聊聊。”
她起身走出卧房，又带着他们穿过被羊毛挂毯装饰着的石墙走廊，回到一开始路过的大厅里。
大厅里空无一人，长桌上只摆着零散的餐具和蜡烛器皿，灰色石墙上也只挂着科尔瓦家的蓝龙旗帜，这完全不像是那天女王加冕礼后举办晚宴的地方。
“我们会在厨房外面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卓克殿下。”有着一头整齐黑发的艾加·铎尔曼向他行礼，“请您自己注意安全。”
“为什么？这大厅有的是座位，这也并不是个正式的晚餐。”卓克拍他的肩膀问，“我不介意，想必女王陛下也不介意吧？”
“可是……”艾加有些犹豫，在礼仪方面他总是这么死板。
“当然不介意，多一些人更热闹。”洛扎莉亚回答道，她的天鹅绒长袍上散发着玫瑰花香。
于是他们一起进入大厅，卓克与洛扎莉亚找了高座下的一张木桌坐下，艾加和禁卫们则和他坐在一边。
仆从们从厨房里端来前菜和汤，分别是腌制鲱鱼配洋葱和酸奶油以及奶油蘑菇和大麦汤。他们给卓克倒了半杯浓郁红酒，但他拿起酒杯后只是闻了闻，便将目光移向坐在对面的洛扎莉亚。
女王会心一笑，拿起自己左手边的酒杯与他对视，并小抿了一口，卓克这才将酒喝下。
“你的谨慎毫无必要，卓克殿下。”洛扎莉亚放下银酒杯说，“我从我们见面开始便以诚相待。”
“国王林之后，每个人都会先试毒，女王陛下。”卓克轻笑一声后问道：“那些公爵呢？除了逃出去的那几个，剩下的和他们的家人都死了吗？”
“只有一部分人没有撑下来，剩下的将面临公正公平的公开审判。”洛扎莉亚平淡地说。
“在维瓦利亚可没有公平审判这回事。”卓克用小刀叉起一片鲱鱼放入嘴里，入口松脆光滑，充满质感，咸中带着细腻的酸。
“你这句话说得跟自己是个维瓦利亚人一样，卓克殿下。”洛扎莉亚似乎觉得卓克的话好笑。
“这些天里我可了解了不少事情，多亏了我的部下们。”卓克咽下食物说，“你是最终的审判者，也是最终的行刑者，那些人到哪去讨公道？反正从你身上他们肯定是找不到的。”
“像哈斯特扎一样，维瓦利亚也有千年历史，我们有我们自己的传统。”洛扎莉亚表示，“你的父亲把你命为首席执法者，难道这是什么公平之举吗？皇帝和执法者是父子，决定审判结果的最后也还是一言堂，好歹在维瓦利亚君王会去听人民的声音。”
“我会公正地履行这个职位的职责，如果我们有不同意见，我也会去反对，但并不需要我这么做。”卓克有些不开心地回答，“我父亲是位公平的人，他也会去听民意。”
“是不需要这么做，还是不能这么做？”洛扎莉亚敏锐地问道。“你根本就没得选，对吧？不然你也不会像条听话的小狗一样跟在你父亲的背后，或是陪他来灰烬厅，和我结婚的主意也是他的不是吗？你只是一味地服从他。”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卓克握紧拳头锤了一下木桌，让一旁艾加盘子上的鲱鱼跳了起来。洛扎莉亚的话就像是一群蜜蜂在地叮咬着卓克，激起他心中怒火。
“我不需要知道多少，你把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洛扎莉亚没有任何被吓到的反应，平静地看着卓克说。“维格里奇·阿波利昂喜欢掌握一切的感觉，你与我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是他权力之路的棋子。”
卓克狠狠地盯着洛扎莉亚，一言不发。她说的没错，他的父亲从来不给他任何决定权，导致他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能力。别人都是这么看他的吗？一个只会听父亲的话，自己什么都拿不准的废物？
“‘天平’对谁都公平，但却唯独不对自己的孩子。”洛扎莉亚继续说，“就这样，你还想要回马德卡林找他，然后向他求助吗？他可是抛下你们兄弟三人自己先溜走了。”
仆人们将主菜端上木桌，是烧野猪肉配苹果与梅子和配有杜松子的脆皮大鸨。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卓克略显无奈地叹气道，“靠我自己没法救出蒙迪，我试过了。因为这个，我还让几个好手下送命。”听到这话，旁边的艾加有些难受地低下头。
“如果你想要救你的弟弟，你得先救自己。”洛扎莉亚将手放在他紧握的拳头上，她的手竟然也有温度。“维格里奇不会给你一支军队，但我会。”
“你说什么呢？”卓克惊讶地问。
“就像我说的，我能给你一支军队，以供你救出你的弟弟蒙迪。”洛扎莉亚尝试着说服他，“你还可以在战场上证明自己，让你的父亲对你刮目相看。”
“维瓦利亚人都恨我，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听我的？”卓克有些被女王的提议打动，“我可是哈斯特扎人，还是亲王杀手。”
“这之前你不是还毫不在意的吗？”洛扎莉亚的话里带着几分讽刺。“如果你心里有一点歉意，就把这当做是对我的补偿罢。”
卓克在他的心里翻了半天，但还是没能找到半点后悔。侮辱帝国的里欧·科尔瓦死不足惜，但他妹妹的提议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