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药方

寒风凛冽,刘景屏的脸被吹的干红,他在马上遥遥看着站在冰雪中的人,一时愣了愣。

马儿悠悠地停了,在原地打了个响鼻,把刘景屏唤回了神。他下了马,跟樊依敏施了一礼。

“樊小姐,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吗?她一出嫁就成了寡妇,又受了王家的气也算无恙?樊依敏轻笑,款步走出庄外。

“四公子也是风采依旧,不知出现在这乡下地方是有什么事?”

“无事。”刘景屏别开脸,片刻又转头看向她,下了马从怀里拿出几张纸递给了樊依敏。

“什么?”樊依敏不明所以。

“药方,治疗风寒的。我抄了许多,给好友都送了一份,刚好还有一份,也许樊小姐能用得上。”

樊依敏挑眉,并没有接过。

他并没有缩回手,固执地说:“若是没用,烧了就是。”

樊依敏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抓着药方的一头慢慢从刘景轩手中将纸页抽出,目光带着探究地落在他脸上,似要看出什么。刘景屏的眼神微晃,却直面她漆黑的目光没有移开。

药方被抽走后,他的手空悬了一会儿才缓缓放下。

“就不多打扰了,我走了。”

“路上小心。”

樊依敏微笑着说完,看着他上马离开,等他的背影消失在白茫茫的路尽头,她忽地一笑。

“胆子倒大。”

刘景屏送来的方子有一个跟大夫刚开的倒像,樊依敏也没有按着方子用,方子再好也没有大夫对症下药让人放心,也不知他哪里得的消息还巴巴送来。

于山这一病,直躺了近十日才勉强算好。他没遭过这样的罪,像是伤了元气,有些恢复不过来。

他私以为是这十日樊依敏和娇娇总来照顾他,他的病才好得慢。

有人照顾是好事,但两个女人在一起像有说不完的话一直吵个不停,她们不烦,他都听烦了。

“外面怎么样了?”

于山好奇外面的情形,樊依敏为了让他安心养病一直没跟他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次灾祸发生在京城一带,朝廷赈灾的动作倒不慢,才第三天就有了部署,京中的豪门大户也施粥施衣。圣上为了安抚百姓还去了寺中亲自祈福。”

“净来这些虚的。”

“也不算虚,大过年的能三天就商量好救灾事宜已经算快了的,你想想年中洪灾的时候,赈灾一事扯皮多久才定下。”

“到底得在京城。”

“也不全是。”

樊依敏总觉得这事另有深意,前世雪灾朝廷可没那么快反应。

果然,过了元宵节,在佛寺为百姓祈福的圣上碰到一带发修行的青年,巧的是这个青年是他的骨肉也就是秦世嵋。

传闻这是上夫垂怜大黎,为百姓送一个仁德的储君,帮经历磨难的大黎走出困顿。

百姓信了,官员可不信,许多人都想到了陈家那桩案子,同时也想到了查那桩案子的樊诤言。

没有人在这当口约樊诤言出来私下见面,他们顶多在看到他时与他递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樊诤言假作不懂,甚至有些厌烦。

他想过迟早会有一天圣上要认回秦世嵋,到时候他们就会明白先前种种的因由,他这个早就知道的到时候可以故作高深旁观他们迟来的领悟。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却没有这个心情。

他也是出力的那一个,圣上却没有因此看重他在王善斌一案上公允处置,让他女儿年纪轻轻担了寡妇的名头。

他一家不认又有什么用,圣上金口玉断说她是寡妇,她也只能是。

她可以再嫁,甚至可以像陈家女一样得到圣上的赐婚,可这又有什么意思。

有人打了你一巴掌后再给一甜枣,难道你会夸这枣够甜?你只会把那甜枣拍走,谁还缺那三瓜两枣!偏偏打你的人高高在上不可违逆,你不得不接过那枣儿,还得一脸真诚地感谢对方把那么大那么甜的枣给你。

思之令人发笑!

在那巴掌落下时,樊诤言就知道他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忠君守礼,就像他现在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宠溺女儿,她的胆大妄为也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他还是不懂为何她要那么做,也可预见自己终有一天会原谅她的过错,但至少现在他还没法把这事放下。

“你爹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事?”

于山对秦世嵋的来历也略有耳闻,忍不住想从樊依敏这儿知道真相。

樊依敏故作神秘地挑了挑眉,“不可说。”

“连舅舅都不能告诉?你们替皇帝老儿守着这些秘密有什么意思?也不见得他记你们的好。”

“舅舅慎言,在京城可不敢这么说话。”

“在自己家中,怕个什么。”

“小心点总是没错的。在家里习惯了,出门的时候就不会一时兴起随口胡言。再过些日子您就得出门,也该紧一紧皮子。”

“你怎地啰嗦起来,我还用你嘱咐。”

“是谁去岁做生意没赚钱还亏了?又是谁前些日子冻病了,到现在还没有好全?”

别看于山病好后瞧着生龙活虎的,面色却比先前老了不少。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他落下不少暗伤,这次一病许多伤病也跟着发出来,幸好是在京城有名医又有人悉心照顾,才没要了他的命。

于山病重时也庆幸是在庄子里而不是飘零在外,想着是得安定下来不然这命也折腾不了几回,还得比以前像样才能照顾外甥女和女儿;病一好,他又故态复萌。

他倒不是把所有职责都忘了,只是难免松懈,想要懒散几日过一过以前那样的随性日子。樊依敏也没说不行,免得管得太过他不乐意。

“如今庄子里的人又多了,今后还得舅舅多操心。”

“什么操不操心的,我不也是为了自己。等天再暖些,我得回南方一趟,看看那些产业如何了,到时候可以贩些茶叶丝绢回来。”

“多带些人回去吧,这么多人安置在这儿太扎眼,得分散些另寻个去处。我看可以在北面再置一个庄子,将来有什么事也多个地方落脚。”

于山想到王家的逼迫,也觉得多添一两处庄子也好。若是将来樊依敏再嫁,在京城寻不着好的,去别处寻摸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