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暴雪

除夕,因圣上和太子身上都有些不爽利,宫宴取消了,美其名曰为边关战士节流。为了应景,宫里给三品以上的大臣府里各赐一道菜,今年表现突出的会多赐一道。

王家就多得了一道菜,樊家也是一样。

有计较的盯着宫中给哪些大臣赐了两道菜,大部分人不怎么关心,反倒计算着什么时候会下雪。

昨天,天热得紧,有些屋里留炭盆的被闷得一夜睡不安稳,野外甚至都生出了飞虫,一群群的飞动着,像是夏天才有的光景。到了傍晚却变天了,风一阵阵地刮,刮一道冷一分,像是把地上的热气一口口吹走。

所有人都以为早上起床会看到白茫茫一片,谁知风继续吹、天继续阴,那场雪似乎已在半空慢慢化了。

但雪还是下了,守岁的人在半夜看到下雪还当是好兆头,有那诗兴大发还会赋诗一首。等小雪变成了大雪,这些人的兴致渐渐也没了。

樊依敏也在守岁。

她在庄子里跟于山父女一块儿过年。

庄子里比城里冷清,尤其是在寒冷冬夜。她怕熬不到半夜,还叫上几个丫头一块儿打花牌,于山说她们打牌没劲却也凑了热闹,等快半夜了厨房送宵夜来,屋里玩的热闹的人才知道外面下雪了。

“娇娇,下雪了~”于山上前把睡熟的娇娇摇醒。

“舅舅,让娇娇睡着吧,免得出去了着凉。”樊依敏劝了一句。

娇娇守不了夜,早早就睡着了。

“已经半夜了,该放爆竹了,娇娇肯定喜欢。”

“娇娇跟我可不是一样的性子,她真的喜欢?”

“肯定喜欢。”

于山说的肯定,硬是把娇娇叫了起来,拉着睡眼惺忪的娇娇又是祭祖又是放爆竹。前头还好,后头爆竹一放,娇娇吓了一跳,忽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就是一个响。”

于山笑着哄她,半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哭的,除了不会走路的奶娃子,谁会为了爆竹声哭。

被父亲一取笑,娇娇哭得更大声了。于山也不懂怎么照顾孩子,听到她哭还继续笑她,半点没有劝的意思。

“都是大孩子,还哭,为了几个爆竹哭丢不丢人?”

“舅舅!”樊依敏嗔怪一声,把娇娇拉进怀里抱着,“我就说会吓着表妹吧!”

“真吓着了?这胆子也太小了。”

“她还小呢。”

哄了娇娇好一会儿,她才止了哭声。吃了小碗的守夜散福的甜汤圆,他们便准备各自回屋睡下了。

樊依敏看着天空飘下的鹅毛大雪,表情略有些凝重。

“怎么了?”于山看她脚步停了,不解地朝天空看,“想玩雪?”

樊依敏无奈收回目光,说:“这雪有些大,我瞧村子里好些人家住的都是茅草屋,会不会被压垮了?”

“不至于,他们过年前不都修过屋顶,还是你催着他们修的,如今边上村子都是齐齐整整不碍你眼的屋子。”

“还是让庄里上下留点心,各屋也备好炭火,后半夜怕是要比现在冷上许多。”

“你们这些小姑娘才要用炭火呢,我火力壮用不上。别瞎想了,早些回去睡,明天初一还得早起。”

“好吧。”

樊依敏应了一声,却还是不放心,吩咐了底下人夜里警醒些,离早上也没几个时辰,莫松懈了。

本地正月初一有早起的习俗,要是这日睡懒觉,一整年都会懒散度日。勤快人总比懒汉招人待见,就是在高门大户也是一样的道理。

讲究的人家初一清早还得祭祀,樊依敏住在庄子里一切从简,却也得起来应个景。张罗相关事宜的下人起的也就更早了,听主子说让他们夜里留心,有些甚至想不睡觉熬到天亮。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在静悄悄的下雪天,谁能抗得过睡意。世人习惯了早睡,守到半夜早就熬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雪落无声,风却是有声的。已经吹了两天的风卷着大雪,很快就把人间染白了。后半夜,许多人都感觉到了寒意,想想在下雪冷了也正常,卷紧被子继续睡就是。阴天也辨不清天色,难得晚睡的人早早起来也不知时辰,只知道雪还在下着,全然不知有些人家屋顶上积雪已经很厚实了。

“雪果然积厚了。”

于山往年不讲究,如今住在樊依敏的庄子里也知道规矩,初一早早起来准备祭拜。他是个警醒的,哪怕不舍被窝的暖,时间一到就起身。去到大厅时,他看到樊依敏立在厅前,不知在想什么。

“娇娇呢?”

“还在洗漱呢。”

“她不是跟庄子里的孩子说好要去拜年,外面这么大雪还去吗?”

“怕是去不成了。”樊依敏说,朝屋顶上一指,“这雪会不会也太厚了?”

于山眯眼一看,也觉得有几分不妥。

“是得清一下雪。等会儿我去外面看看,免得你总不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庄子里吃的喝的都有,就是要打探消息让庄子里的下人去就是了,何必舅舅亲自跑一趟。”

“闷在屋里也难受,我还不如出去跑跑马,看这天气,有日子不好出门了。”

“还有舅舅觉得不好出门的时候?”樊依敏调侃。

等祭完祖,于山牵着马就要出门,还想带女儿一块儿去。樊依敏看外面雪大,怕娇娇冻病了没有答应。

“我看这雪又大起来了,舅舅要不也别去了吧。”

“都牵马出来了,哪能不去。”

樊依敏看拦不住,也没有坚持,“我看附近的村子有不少旧房子,瞧着都不稳固,还有外城城西那一片……”

“我去看看。”

说完,他便策马没入茫茫大雪中,渐渐消失了身影。樊依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像是没有灵魂的泥像。

“阿姐,雪要下到什么时候?”

樊依敏回过神,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谁知道呢。”

就算提前知道,她能做的也不多。连钦天监的监正都说今年是暖冬,她说有雪灾,又有谁会信。因为去年的水灾,米粮本就价贵,她想囤也囤不了多少。能帮上忙的,似乎也只有现下去叫醒那些没察觉到危机的人。这有于山也就够了,她暂时不宜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