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从周旬日之间就拿下山东三州,让李克用不得不“出山”。十月初,李克用派大将李嗣昭、老将周德威带领步骑兵二万出青山口,欲收复山东三州。周德威是朔州马邑人,起初事李克用为帐中骑督,胆气智数皆常人所不及。后来又戍守云中,谙熟边事,能望尘以知敌数,因功被李克用提拔为衙内指挥使。
河东军来到邢州城下列好阵势后,葛从周带众出城来战。河东将周德威挺起九尺大刀,率先策马冲入敌阵。他身长面黑,美须髯,凛然有肃杀之气。横眉怒目,叱咤风生。敌军望之如同天神,心中生畏。只见刀起处,人人胆寒。刀落处,个个毙命。河东精骑随之奋进,汴军因之披靡。葛从周急忙穿梭来回于各队之间,调转兵力以补充薄弱处。一时间两军杀得难解难分。
约摸鏖战两个时辰后,河东军忽然惊慌了起来,自乱阵脚。原来葛从周暗中调兵遣将,绕道至青山口,断了河东军的归路。河东军得知此消息后,大为慌乱,其步军先溃散而退,李嗣昭手杀数名乱军仍不能止,只得下令退军。如此一来汴州军大胜,开始追逐河东军。河东军惊慌乱逃,退去时毫无章法,步兵奔逃的漫地皆是,到处乱糟糟。骑兵在其后寸步难行。退路受阻,速度受限,如此退兵,不被全灭也将损失惨重。河东军已被追及,遭到了疯狂的杀戮。深入敌阵的周德威与其部下则被团团包围,拼死血战。
此时的李嗣昭极为忧心,因为除了追兵外,还要再突破阻截之敌,才能回去,自己怕是难逃覆军之罪了。正在这时,忽有一队骑兵来到,行如旋风,动如雷霆,阵势极为齐整。为首者白袍白马,正是李嗣源带他的五百“横冲都”来到。原来晋王考虑到葛从周多谋难敌,便派李嗣源前往相助。李嗣源得令后立即带领部下从别道疾驰而往,这时刚好赶到。李嗣源对李嗣昭说道:“步兵虽散,若骑兵再退,势将更难为矣。我为兄试决一战,若不捷而死,亦胜于被俘。“嗣昭道:“善,我请为弟之副。“于是李嗣昭开始收集骑兵准备再战。
只见李嗣源,乘高布阵,左右指画,汴军难测其意,一时间都愣住了。李嗣源已将横冲都分为三队,三向驰下,冲入葛从周军。见一队冲锋受阻,李嗣源心说道“倘不冒死而前,吾辈无遗类矣!”李嗣源立于马上,挥枪冲入敌阵。汴军见一白袍将如飞而来,个个惊呼不已!李嗣源左冲右突,奋击如神,所向无前。继而大呼道“吾只欲取葛从周,尔等若是惜命,最好躲避!”横冲都个个奋勇搏击,李嗣昭这时也率领骑兵紧随其后发动进攻。汴军开始不支了。葛从周见李嗣源正以万人辟易之势直冲自己而来,心下也是止不住害怕,忙下令退军。李嗣昭知道再打下去也占不了更大便宜,也命令收军而退。
却说葛从周退去百余步远,忽见有一队骑兵斜刺里杀了过来,大喝道“败将哪里走。吃我一刀!”吓得葛从周忙列骑兵层层护住自己。原来是周德威乘李嗣源奋击之时杀出重围。此时见此情状,周德威也知难取敌将,便大笑数声,调谑道“刀疤葛公,看你那个怂样。做主帅后,怕是再没敢冲锋陷阵过吧?连你脸上的刀疤都在为你感到害羞。你既不敢跟我单战!那老夫走也!”于是两方各自退去。葛从周派去断后的兵士本欲与其夹击河东军,听闻败后也便退去了。
李嗣昭收兵返回,发现李嗣源中流矢有四,血流没过大腿,急忙为其包扎,所幸并未伤及要害。回晋阳后,晋王置酒犒劳诸将。李克用举杯来至李嗣源身前为其敬酒,又解开李嗣源的衣服,拿最好的金疮药亲自为其包裹伤口。抚其肩道:“吾儿真乃神人也!微吾儿,几为从周辈所笑。”自青山之战后,李嗣源以其“横冲都”名闻天下。
李克用失了山东三州,还未收复,不久后竟又失了潞州。这次不是为敌所攻,而是部将叛变!在昭义节度使薛志勤病逝后,李克用还未考虑好使谁为帅,泽州李罕之突然背叛李克用,擅自引兵乘虚占据了潞州。
当初李克用平定王行瑜之乱后,李罕之自恃有功,求邠宁节度使于李克用。克用委婉推托道:“行瑜恃功邀君,故吾与公讨而诛之。吾与公情如同体,一镇固无所爱。等还镇之后,吾定当上表天子,为公求论功赏。“罕之退下,不悦之情挂在脸上。李克用所统领藩镇每有缺位时,都没李罕之的份。李罕之心下郁郁,对李克用愈发不满。李罕之又求盖寓为其言说,而盖寓也怕其有它志,便为之言说,“不若给他一镇以固其心。”克用叹道:“吾岂爱一镇,只是李罕之其人我极为了解。他同鹰一样,饥则为用,饱则背飞。足欲后必背我而去,不如不与!“
李罕之占据潞州后派使者向李克用送信说道:“薛公死,州民无主,因此罕之斗胆前来镇抚,以备他盗之出入与非常也。还请大王定夺。“这李罕之的本意,是想让李克用做个顺水人情,使自己做了昭义节度使。哪知他这么想完全错了!一来潞州重镇,李克用不会交给他。二来他这么做大大激怒了李克用,“在我的地盘上擅自做主,你将本王的面子往哪搁?”李克用便派李嗣昭带兵讨伐。这让李罕之更是决意背叛晋王了,他擒下河东将马溉及沁州刺史傅瑶送往汴州,并派其子李颢结好于朱温,说愿以潞州相附。
李嗣昭先攻克了李罕之的老巢——泽州,将其家属尽数送往晋阳。晋王正欲大举攻潞州时,却又有来自魏博的使者求救。问清后得知刘仁恭父子正攻魏博甚急。
刘仁恭自大败李克用后,自谓天下无敌,野心一发的膨胀不可收拾。先派其子刘守文攻击沧州,逐走原节度使卢彦威,又接连取景、德二州。刘仁恭随即向唐昭宗上表,请求其子为横海节度使,镇守此三州。李晔想起安禄山之事,踟蹰未答应。刘仁恭大怒,悖戾狂言,向唐使者说道“为我语天子,旌节吾自有,但要长安本色尔,何屡求而不得邪!”唐昭宗不得已下诏同意。自此刘仁恭兵锋益盛,有了吞噬河朔之志。
898年末,罗弘信死后,其子罗绍威做了魏博节度使。刘仁恭大喜,便决定乘丧来伐。他于899年正月初九就大集兵众,来伐魏博。父子俩率兵十万,号三十万,进入魏博境,先攻贝州,一鼓而拔,城内万余户无论少长皆全部杀掉,投尸于河,清水为之不流。罗绍威紧急向朱温求援,同时派使者来河东求助,信中大致言道“父亲之过,罪不及子辈。儿愿认大王为舅,从此为舅之马首是瞻!望舅能不计前嫌,救儿于危难之中。”这番话果真说动了李克用,其父罗弘信已死,若魏博能成为自己的势力范围,必将会在对抗朱温的战斗中处于更加有力的位置。李克用又恼怒刘仁恭背叛自己,更不愿坐视其强大,便决定缓攻潞州,先使李嗣昭带兵去救魏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