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一个个逝去的画面被我的文字一笔一划勾勒而出时,看着那些过往的经历,我总是忍不住地一次又一次湿润眼眶。而你,我亲爱的父亲,如果我没有给你写这封信,你究竟又怎么样才能看得到如此多凄惨的画面呢?
二零零三年初,随着母亲的离开,由于缺少了一个得力的助手,你的肥料生意也逐渐陷入了停滞。而后,你又一次失业了。当时,恰逢家乡在大力兴建高速公路,你便跟风买了一辆翻斗车,开始为高速公路运送水泥和黄土。
下半年,当母亲再一次回来时,就直接住在了舅舅家里,跟外婆生活在一起。当我得知母亲回来后,放学后便第一时间赶到舅舅家,并且当晚就住了下来。
正如苏格拉底的千古名言:“无知即罪恶。”很快,恐怖的一幕又出现了……
“女人再嫁有多困难,何况每个人都会犯错。”、“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孩子他爸平时人还不错,只是一喝酒就容易丧失理智,只要他能保证以后不喝酒就行。”……在舅舅家的客厅里摆放着的那具由外公生前买回来的老破的沙发上,一个又一个人出现,在他们丢下一箩筐又一箩筐“恐怖的善言”之后,便再也消失不见。如今看来,这些“恐怖的善言”依旧令人迷惑万分,让心软的女人听了之后,很难不被其蒙骗。它们披着一层又一层世俗的外衣,如同无数只长枪短炮不断地攻击着人类的道德底线。于是,接着你就出现了。在不仅当着众人面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还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喝酒。你自己相信你当时所说的话吗?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信。尽管如此,当天,你还是成功地把母亲和我接回了家……
二零零四年的春天,你还在为当地的高速公路运送物资。白天你基本上都在工地上,只有晚上才会回来,而大多数时候晚餐也不在家吃。每次你在外面吃完晚饭回来后,几乎都是醉醺醺的样子。只不过有时大醉,有时小醉。可见,你根本没有信守自己的诺言。那个时候,母亲也在镇子上开了一家百货商店。由于商店的位置地处镇子上最繁华的集市,只有上午半天才是人流的高峰期,下午则基本上没有什么生意。于是,她上午忙着看店,下午没事就打打麻将,隔着两三天再去市区补一次货。当时的生活虽算不上富足,却绝对能保证温饱,而母亲依然是家里的唯一经济支柱。为什么这么说?我的父亲大人,你还记得你的那辆翻斗车给你带来了多少收益吗?如果我没记错,从你购买的日期算起,直到最后决定将其转卖掉,历经两年的时间,你所挣的钱刚好够抵消你平时的开销和修车的费用。甚至连每次买烟你都要伸手跟母亲要钱,更别说你有没有为家里花过一分钱了,我真地为你感到深深的羞愧。
即便如此,尽管母亲对你百般忍耐,并无数次选择原谅你,你却从未想过改变。不过,后来我还是觉得你改变了很多,那就是你变得比以前更加虚伪了。我可以明显地感受到,每次在你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时,你都会突然间沉默,让整个气氛瞬间变得冰冷。你确实刻意地在尝试怎么样尽量避免正面的暴力,只是你变得更加狡猾了,因为你学会了用另一种恐怖的方式来代替——冷暴力。口说无凭,让我来举个具体的例子吧!晚餐前,你刚要准备出门,母亲就问你:“马上要吃饭了,你去哪?”你明明听见母亲在问你,却依然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一个字也没丢下。母亲以为你没听见,就重复了一遍:“你还回来吃晚饭吗?”你还是一个字也不说,继续扬长而去。只留母亲一个人,站在那里低声下气地责骂你:“就像个畜生一样。”有时候,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故意对着你大声吼一句:“你晚饭还回不回来吃?!”。“不!回!”你头也不回,不耐烦地说。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你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它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你能够想象得到我当时的心情吗?在我的眼中,你不但素质低下,而且道德败坏。你的身上既缺乏一个人类所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又毫无半点品德修养与人格魅力可言。总而言之,我在你的身上看不到任何人性的优点。你的每一个善举都建立在你明确而精细的目的之上,你的每一个恶行则是出自于你的本能。
犹如火山喷发之前必须要经历一段孕育的过程,随着你们日常生活中的裂隙化程度越来越高,我敏感的神经末梢也变得愈发紧张。每次家里稍微遇到一点儿震动,我都惊惧不已。以至于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极度地缺乏安全感。我不知道当时的母亲背负着什么样的心情,更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她坚持下去。如果现在我能立刻穿越到过去,我想我一定会用性命去威胁她跟你离婚。只要能够用我的生命去换取她的自由,我一定在所不惜。遗憾的是,当时的我根本没有足够的智慧和勇气。因此,我只能跟母亲一起无助地品尝你给我们带来的一次又一次恐惧。
俗话说:“怕什么,就来什么。”我的预感很快就变成了现实,你的恶习再一次卷土重来。同年夏末的一个傍晚,当我放学回到家后,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我心想母亲一定是在打麻将,还没结束。不幸地是,平时都不回来吃饭的你,突然“怒气冲冲”地推开了门。没错,这个词用得太对了!因为你平时在家的状态不是“面目狰狞”,就是“怒发冲冠”,稍微温和一点的时候也是“面如死灰”。现在看来,你真的是心理变态。
“你妈呢?”,在你搜索完每一间屋子都没看到母亲后,面无表情地问。“我不知道。”我故意没说她可能在打麻将,以免你更加生气。然后,你直接走进了厨房。我以为你要做饭,便也跟了进去。你确实有做饭的想法,但是当你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任何头绪之后,你彻底被眼下的情形给激怒了。
“他妈的!”你一边怒喊一边举起一个铁锅用力地砸向地面,铁锅瞬间被你砸得扭曲不堪。紧接着,你又把双手伸进了碗橱,一叠叠洁白无暇的碗和盘子也被你砸得粉身碎骨。一时之间,整个厨房一片狼藉。等你发泄完怨气之后,你就快速地走了出去。
我当时心里害怕极了,我很想跟你一起出去,但我又一刻不敢离开家里。万一母亲这个时候回来,说不定我就能再拯救她一次。于是,我在家里焦急地走来走去,一秒也坐不安稳。半个小时后,母亲果然骑着自行车回来了,而你则紧随其后。母亲刚把自行车骑进院子里,还没来及下车,就被你一把抓着头发拖到了地上。等你把她拖到地面后,就开始拳打脚踢。我见状后,飞快地冲到了母亲身边,赶紧用身体包住了母亲。你往哪里打,我就往哪里挡。虽然我不能完全阻止你,但也为母亲减少了不少伤害。接着我一边用身体保护母亲,一边大声呼喊:“别打了!救命啊!”我一声接着一声,嗓子都快喊破了,可是院子里的邻居们还是无动于衷。邻居们的反应实在太慢了……你持续地拳打脚踢,只是看我用双手抱住母亲后,速度才稍微减慢了一些。即便如此,我身上还是挨了不少拳头,但相比母亲来说,我还算毫发无损。直到你差不多精疲力尽的时候,邻居们才纷纷开门,走上前来。在他们的帮助下,母亲终于挣脱开来。邻居们一起把你拉开,劝你冷静。而我则快速地扶起母亲,把她拉进了房间。我进了房间后就迅速地关上了门,并且从里面把门给反锁住。披头散发的母亲这会儿才缓过神来,赶紧躲进了卧室,并把卧室的门也给反锁上。我担心客厅的门会被你突然撞开,就用身体去挡门。这个时候,我听见母亲正在打电话向舅舅求救,她在电话里说:“哥,你快过来,传圣要打我。你不过来,我今天就要被打死了。”说完,母亲就挂断了电话。终于,邻居们也劝不住你了。于是,你就过来用力敲门。“让让,我警告你,赶快把门打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打。”、“你听见没有?你给我开门,我就不打你。”、“你装做听不见,是吧?”、“我等一下进去打你,你可别怪我啊!”,你火冒三丈并气急败坏地说。我到现在都能清楚地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一个字也不差,毕竟那时我已经十五岁了。我差一点儿就被你的话给吓住了,只不过你距离那一点儿还远得很。我咬牙切齿地回复你:“不开,我刚刚打电话给舅舅了,他马上就过来。你好好冷静一下吧!”。“他过来正好,过来我也要打你。”你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