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乘风破浪

尼贝尔一时错愕不已,但见谷雨和萨怡臣举枪齐齐瞄过来,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溜上了飞机。乘务员躲在门边,见他进来赶忙领他来到机舱内。他再三要求快点起飞,乘务员安抚他说已经起飞了,他才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他的胸脯剧烈起伏,待他看到窗外大朵大朵的浮云,身上的冷汗和鸡皮疙瘩才缓缓消下去。他放下前面靠背上的小桌子,将手提箱往上面一放,打开一看,里面两个玻璃瓶碎了一个,瓶子中的红色雾气冲了出来。他屏息把雾气扇开,合上了箱子,心中庆幸道:还好剩下一瓶,勉强可以交差。这是他替瑞肯首相独家研制的S-病毒,具有强化年轻细胞,激活死亡细胞的能力,能够有效抵抗衰老,延年益寿。突然他感觉身后有人,扭头一看,王典一脸好奇与乖笑,指着他的箱子问:“老师,这是什么?”

尼贝尔看到他就来气,不予理会。他现在完全平静了下来,悲伤慢慢暗涌而出。他不住慨叹,谷沐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那么傻,居然为那虚无缥缈的爱情罔顾了自己的性命。还有威廉,如果说谷沐是他工作上的灵丹妙药,威廉就是他生活中的贴心小棉袄。这一下子两个人全没了,要他往后的生活还怎么过。

他越想越伤心,恨不能嚎啕大哭。突然身后有人伸手握住他的肩膀。他猜想那人定是王典无疑,脾气欲要大作,却见前方端来饮品的乘务员惊恐至极。他扭头一看,王典龇牙咧嘴,双眼犹如点着的两个红灯笼,杀气腾腾地照了下来。乘务员惊慌失措,扔下手中的托盘,拔腿就跑。尼贝尔本能想要脱身,但王典的手有如铁钳,牢牢摁住他的半边肩膀。尼贝尔失声心虚发怒道:“你这是干嘛,要造反吗?”

王典置若罔闻,犹如没有情感的机器,张嘴就要朝尼贝尔的脖颈咬下去。尼贝尔一着急,腾得站起来,抓起桌子上的箱子狠狠朝他的头颅砸去。王典本来身材矮小,被尼贝尔居高临下这样一击,立马放开了尼贝尔,跌坐在乘椅上。尼贝尔趁机跑到走道上,他忍不住回头张望,王典的脸上没有丝毫吃痛,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他是一只诱人的猎物,只怕又要追上来。他吓得脸色铁青,竭力奔跑,情急之下窜进了厕所。

小小的厕所早有乘务员躲在了里面,他们两个挤在狭小的空间里,面面相觑。外面走动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越来越重,尼贝尔心惊胆战,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太匪夷所思了。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在几记重锤之下,凹痕遍处,很快门把手搭拉一下,几要脱离门扇,掉在地上。

他记忆中的王典长得文弱矮小,手无缚鸡之力,如今却力大如牛,轻松地卸下了厕所的门扇。他的身型壮实了一倍,全身肌肉异常发达,血脉青筋直暴,面目狰狞的他堵住门口,“嘿嘿”朝他们傻笑。尼贝尔顿时毛骨悚然,他极度想逃却无处可逃,惊骇之下猛地将乘务员推向了王典。王典双手一把抓住乘务员的肩膀,低头咬了下去。尖叫声震耳欲聋,血液涓涓而下,血腥味四溢喷鼻,尼贝尔不由弯腰狂呕不止。待他缓过劲来,乘务员慢慢转过身来,她龇牙咧嘴,双眼犹如点着的两个红灯笼,杀气腾腾地照了下来,竟然和王典一模一样,一样朝他袭来。尼贝尔恍然大悟,在一声惊恐的尖叫中提前结束了自己今天的航行。

待萨怡臣和谷雨跑到谷沐的身边时,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如郊外飘落的一朵野花,缀在地上,等着腐烂。谷雨看着萨怡臣,他的面色平静,只略觉可惜道:“都是因为救我,小小年纪就走了,但愿下辈子她能投到一户善良的人家。”

谷雨心存感激,安慰道:“她会的。”说完她去到威廉的身边,蹲下来伸手往他的颈动脉一探,他还活着。她对萨怡臣说:“快过来搭把手送他就医,他还有救。”

萨怡臣过来蹲下扶起他,说:“你的枪法可以啊。”

谷雨正要说话,却见和他们一行的谷家军从不远处跑过来,他们边跑边说:“小姐,快撤,南临军快要追上来了。”

萨怡臣匆忙背上威廉,谷雨在一旁帮忙扶着,他们和这群谷家军一起窜进了机场附近的密林之中。

跑了好一会,见南临军没有追上来,他们爬上一个小山坡,暂时在那里歇了歇脚。萨怡臣刚放下威廉,就听到有人大声疾呼,他和谷雨以为追兵逼近,神色紧张,谷雨连忙叫来一个士兵换他背威廉,却见气氛不对。她拉起萨怡臣和他一起走到惊呼的那一小堆士兵中,好奇地顺着他们的视线一瞧,只见一架飞机飘在半空中摇摇晃晃,挣扎数秒便轰然倒地,随即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他认得那架飞机,那是刚才尼贝尔乘坐的专机,他不由看向谷雨欣悦道:“老天有眼。”

南临军看到飞机坠毁,立马调派兵力赶去救援。飞机坠落在南部的密林里,把一处小山坡直接凿成了一个小湖。机上无人生还,周围都是飞机残骸,散落的肉片和一些垃圾碎片,满目狼藉。南临军相当于跑来确认了一下死者就是尼贝尔之外,显然没有其他必要的工作。所以他们来到现场拍了几张相片,带回若干肉片之后便打道回府了。

谷雨和萨怡臣最终有惊无险地与徐统制顺利会师,之后安全地回到了谷堡。廖师长果然没有让谷雨上前线,只叫她留守谷堡。她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在萨怡臣的安抚之下,接受了这个安排。前方战事愈演愈烈,纵使有太多的不舍,作为一名军人,萨怡臣理应奔赴前线。谷雨心中亦满怀不舍,烽火相隔,这一别何时才能再见,可竟不能挽留半分,只无可奈何地送他出了征。

萨怡臣来到前线方知这次战斗的艰难,南临军个个身强力壮,肌肉异常发达,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们即便不用枪,冒着枪林弹雨而来和他们的士兵展开近身肉搏,也能屡战屡胜,仿佛钢铁战士一般。

之前幸存回来的色木军有的心有余悸,有的战战兢兢,有的直接疯掉了,他们都说,那些都是活死人,不爆他们的头是放不倒他们的。萨怡臣交代下去今后作战一律爆敌军的头,如此一来战局才有所缓和。可新的问题接二连三,进攻的南临军中慢慢地竟混有他们的人,可是那些人都是已经牺牲掉了的战士啊。更加可怕的是渐渐地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庞大,人数只增不减,其中居然还掺杂着平民百姓。

眼看战损比越拉越大,前来支援的三位师长均已壮烈牺牲,谷堡遥遥在望。萨怡臣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超出了战争的范畴,他大胆地带人抓回来几个敌军,命军医对他们进行研究,结果如他所想。他立马把发现的情况汇报给了廖师长,又快马下令将仅剩的兵力分成若干小组,在玉矶岛广阔的中部山野间和这些敌军游击周旋,尽量拖住他们北犯的步伐。

季以鼎这日接到色木军发来的一封撤退电报,高兴异常,此时正坐在家中大厅开心地与儿子分享,“我就说我们的军队是战无不胜的。”

季川禾应和说:“父亲用兵如神,我们又有瑞肯最先进的武器装备,赢下来是理所当然的。”

季以鼎将手中的那则电报丢在旁边的桌子上,说:“这些色木人,打不过就打不过,非得编造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南临军中了病毒,变成了活死人,还会传染,所以才叫他们节节败退。他们现在落荒而逃,居然特意发来电报,要我们也跟着快点组织撤离,这叫什么道理。”

季川禾心怀夺妻之恨,自告奋勇道:“绝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跑了,我愿意率兵乘胜追击。”

季以鼎就剩他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会同意他这样的冒险行为,拒绝道:“不,你就不要去添乱了,我自有人安排。”

季川禾反问道:“可前线将领我们都暂时联系不上,你还能安排谁?”

季以鼎被他这样一问,连日来满腹的疑云更密。按说色木军节节败退,南临军前线捷报应如牛毛纷纷落在他的手上,然他手上一根没有,只有敌军电报一则。正要深入思考之际,门外一个卫兵来报,说城外发现一个师正凯旋而归。

季以鼎一听,怒火中烧,心想这些将领在外多时,胆肥心野,战报不发,连回来也不提前禀告一声,如此目无军纪,他非得好好惩戒一番。他说:“儿子,走,我们一起到城门口看看他们作何解释。”

季川禾疑惑道:“什么怎么解释?”

季以鼎没有回答,只气冲冲起身往外走去。季川禾怀着疑惑,乖乖地跟在了后面。

他们的汽车还未开到城门口,街上便乱作一团,行人四处逃窜,挡住了前方的道路。季以鼎探头出来问:“怎么回事?”

不远处一个刚问询回来的士兵跑到他的车窗边,回答道:“司令,他们说城门外的南临军一回城见人就咬,根本不听指挥,乱套了。”

季以鼎怒道:“快去把那个师长领来见我。”

士兵面露难色,季以鼎又催促了一声,他只好硬着头皮挤进了人群。

窗外像在播放一部大逃难的影片,季川禾看着看着心不觉跟着揪了起来,他说:“父亲,街上太乱了,我看我们还是回去等吧。”

季以鼎亦觉不适,忙命司机调头。可街上哪还有可供腾挪的空间,他们是进退不得了,季以鼎无奈只能和季川禾坐在车里等。过了好一会,前方终于走来了那支凯旋而归的雄狮。季以鼎见将士个个衣装不整,队形混乱,完全没有一点正规军的样子,怒气冲冲地下了车,季川禾跟在后面,也不情不愿地下了车。他们父子站在那里等待,那群将士越走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诡异的危险气息,慢慢飘进他们的心底酿成恐惧。待季以鼎看清那同一的噬人的眼神,他双腿有如铅注,难以迈出一步。好在季川禾使劲拉了他一把,他才回过魂来,飞也似地逃开。但不出几日,整个南临城中这些行走的死尸如同无处不在的幽灵。很快他们便无处遁形,成为了死尸中的一员。

整座岛一时间变成了人间炼狱,在这里,不管是色木人还是南临人,他们都沦为这些活死人的狙击目标,随之活人的队伍日益缩减,死人的队伍日益壮大。

国际上各国争相报道此事,众说纷纭;各国医学界隔岸观火,大胆猜测其中原因。色木国剑指尼贝尔,称他偷偷研制了S-病毒,并让它在运输的过程中发生了变异,造成了玉矶岛上演人传人变活死人的惨剧。瑞肯即刻利用尼贝尔多重国籍这一点撇清他们和尼贝尔之间的关系,也立马斩断和南临之间的联系,毕竟一座满是活泼乱跳的死尸的岛屿谁会喜欢。之前声援南临的国家个个鸦雀无声,暗暗庆幸危机不是在本国国土上爆发,就当曾经说过的话随了风,毕竟也不用他们负责。

形势岌岌可危,色木国举全国之力紧急进行组织输救,船队走了一批又一批,有人等不及驾上自家的渔船就跑,有人在岸边徘徊干等,担心他们所等之人此刻是不是正在被那些恶心的东西追逐。还有的人,就像谷雨,一面等一面在码头帮忙输送人群。徐统制知道她是在等萨怡臣,好说歹说都劝不动,只能留下来陪着她一起等,一起帮忙。

萨怡臣察觉到后方的军民快要撤离完了,这才下令紧急向码头靠拢,准备登船。他带出去两三万人最后打得只剩下一两百人,那些牺牲掉的士兵没过多久便倒戈加入敌营。因此等到他们撤退的时候,敌军宛如一座移动的小山,似要倾轧过来,又如一台台滚轮机,脚步稍慢的人一不留神就被卷了去。最后上到码头的人数只剩下一半。

他看到谷雨在等她,跑过去一把抱住她,说:“让你久等了,这太危险了,我们快上船。”徐统制带领随行士兵顶在码头入口,等他们全都上了船,他才撤回来。

他们站在甲板上紧张地观看着那些寻来的活死人渐渐挤满了码头,边上有几个站不稳掉进了海里,不久便浮在海面上一动不动。船上的人见他们追不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有的瘫坐在甲板上休息,有的还在注视着渐行渐远的玉矶岛,留恋中回味刚才逃出生天的惊险。

萨怡臣揽着谷雨的腰,望着回家的方向,轻松道:“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回家了。”

谷雨觉得心里一甜,看着他打趣道:“谁要跟你一起回家。”

他的眼神柔柔地照下来,如三月的春光,映得她心头一热,不由踮起脚尖迎上去。他低头一吻,却吻在了她的脸颊上,只听她慌张道:“你的肩膀受伤了。”她说着将他的衣领往外一扯,他的肩头上布着鲜红的渗血牙印。她脸色一变,惊道:“这是谁干的?”

徐统制闻声赶来,查验之后,横在了萨怡臣和谷雨的中间,惊道:“萨队长,你这是中毒了。”船上的人一听,脸色骤变,一双双惊恐不安的眼睛唰唰地射过来。

萨怡臣一时无措,他记得这个牙印是他在与他们打斗之中留下的,之后他未觉身体有异,匆忙中便将这个事情置之脑后了。他强自镇定,望着那一双双惶恐的眼睛,泰然自若道:“我不是,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看我,我一切正常。”

谷雨绕开徐统制,来到萨怡臣身边,焦虑的眼神细细打量了一番,他确实一切如常。她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从容道:“大家请放心,他不会伤害你们的,这一路我定看管好他。”

徐统制有些不放心,失声低喊:“小姐!”

谷雨宽慰住他,急道:“徐统制,麻烦你去叫船长开快一些,我们赶紧回去给萨怡臣检查身体要紧。”

徐统制无法,但见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真心相爱的眼神,有如吃进一剂强心剂,他选择相信小姐。不管是死里逃生还是在劫难逃,在茫茫大海之中,在难测的人祸面前,唯有互信有爱,齐心协力,团结一心才能乘风破浪。

他满怀希望,径直奔向了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