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色宇是亚明这几年才声名鹊起的夜间娱乐场所,华灯初上之时便是狂欢猎艳之际。这是一幢精巧的西班牙式建筑,简洁流畅的建筑线条,纯白的墙面,五彩斑斓的不规则玻璃窗无不流露出西洋式的迷幻与活力。建筑门前分站着两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上挂了西洋的小七彩旗,迎着晚风在那里飘展着,“哗啦啦”一点轻微的招摇之声,奏响入夜的狂欢。
季川禾和尼贝尔同时从超长林肯上面走下来,长长红毯一直从车门底部铺设到进门入口。红毯两侧,卫戍近侍持枪分立,乐手开始奏起一首轻松欢快的小曲。尼贝尔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小司令,你先请。”
季川禾款款迈入楼内,动感十足的音乐渐渐荡近耳畔。他在瑞肯经常和谷雨参加音乐派对,熟悉的韵律牵动起全身的活力因子,他不觉加快几步,穿过了开阔的前厅,顿时眼界大开。偌大的一个舞池,帅哥美女随着奔放的西洋歌曲尽情扭动年轻的身段,稍暗的光线下,天花板上的旋转灯摇旋着幽蓝的光柱,似不住招摇的热情之手,热烈地召唤他加入其中。他身体欲向前,却被尼贝尔一把拉住,他示意他先别急,接着往后边走。
他们一道走过一个拱形门,这里是喝酒小憩的地方,卡座里埋坐着男男女女,偶有抬头的见着尼贝尔忙正身致意。再往后走去,路过大大的吧台,再往里面深入是一间私人演艺厅,里面空无一人。尼贝尔让他先落座,轻轻拍了拍手,十来个风姿绰约的碧眼美女从门外鱼贯而入,在季川禾的面前排成一排。自有美女端来酒水小吃,待她们把东西逐一放到桌上,那十来个美女登上他们桌前的舞台上,开始了正式表演。
尼贝尔小敬了季川禾一杯,看了一眼台上的美女,问:“小司令,鄙人的眼光没有让你失望吧?”
季川禾素闻色木多美女,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个个美艳动人,和平日里所见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截然不同,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勾人的热辣。他满意地点点头,忽觉心存疑惑,爸爸要彻底清除掉这些色木人,尼贝尔教授怎么还敢在这里养这么多的色木人,不怕被爸爸发现,遂问:“美女虽好,只是都是色木人,若被我父亲知道,恐怕不好。”
尼贝尔瞧他心有顾虑,解释道:“在这里提供服务的都是被我那徒弟驯化过了的,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小司令可以放心。”说着,他搂过身旁的一名美男子,给季川禾介绍道:“瞧,这是我的新宠,以前是一个色木族的大学生,现在叫威廉,已经只知道我了。”说着他让威廉吻他,威廉像一只温顺的小狗,凑到他的唇边吻了起来。
早前在瑞肯季川禾也见过这种场面,只是尼贝尔确是他没想到的,而且距离这么近,他看得有些不适,不过见他完全不避讳,他只能强吞下这份嫌恶,落落大方道:“尼贝尔博士真是前卫。”
尼贝尔示意威廉停下,威廉乖乖等在一边。他说:“小司令,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只是更喜欢同类而已。”说完他又忍不住和威廉亲热起来。
季川禾实在看不得,连忙转头望向台上的美女,这些才是他的菜。他抓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来。
萨怡臣等一众人分坐两辆车,赶上晚高峰,汽车在拥挤的街市上走走停停,等到了沁色宇门前的对街上才停下来,七人队领头的从副驾驶座上转头问:“萨队,岗哨守卫森严,我们怎么进去?”萨怡臣也看到了,两列卫兵分站红毯两侧,一直延伸进入大门里面,在未找到人之前切不可打草惊蛇硬闯,因此谷沐是他们进去的唯一选择。他对身旁的谷沐说:“下车,带我们进去。”
谷沐转身略微惊讶地问:“带你们这么多人?”萨怡臣说:“带我们三个人进去。”接着他对领头的说:“剩下的你派两个蹲守后门,其余三人在正门等待接应。”说完,领头的连忙下车去到后面布置任务,萨怡臣用枪抵在谷沐背后,跟着她一起下车,原地等待领头的回来。
谷沐被他这样用枪顶着后腰很不舒服,她转过身来,见萨怡臣警惕地盯着她,故作娇嗔道:“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嘛,其实不必如此。”她试着用手轻推了推枪口,“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害你的,何况你这样我们怎么进去?”
他觉得她说的话在理,便把枪收回后背的腰间,只见她说:“你们三个若要进去,也要换了衣服才好,男宠可不会穿着长衫。”这样不敬的称呼让他稍微降下来的怒气又升了上去,不过看在她考虑还算周全,他强自平静地说:“就按你说的办。”
谷雨这夜早睡,刚洗漱收拾完毕躺在床上,依稀听到门外仿佛是史儿的声音,压得极低:“小姐连日来奔忙晚睡,今日才寻得一个早觉。”另一个声音好像是管家汪福泉,略显迟疑:“那我明早再来。”她撑身看了一眼台灯旁的一只小小西洋座钟,时候还早,便披了一件蓝色丝绒外袍,趿了拖鞋推门而出。她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放心不下,连忙喊住管家,问:“什么事?”
管家没走出几步,听见开门的声音,更是放慢了脚步,再听是小姐的声音,忙转身上前说:“小姐,刚廖师长那边来人说,萨队长找到了,叫小姐放心。”
谷雨没想到连日里苦等的消息终于盼来了,一时喜得心花怒放,忙问:“他在哪?回来了吗?”
管家见她这样高兴,含笑说:“人在亚明,说是在那还发现了病毒研究基地,估计暂时还回不来。”
她心中的喜悦转为了担忧,低头不由暗自咕哝:“病毒多危险,真是疯了。”
管家似听出了些许,宽慰道:“小姐,萨队年轻有为,办事可靠,肯定能安全归来,您还是接着休息吧。”
她思前想后感觉十分难安,猛地一抬头,眼神坚定地说:“不,给我备车,我要去色木指挥所。”
尼贝尔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估计带着威廉不知到楼上的哪一个房间快活去了。季川禾独自坐着看表演,几杯酒下肚,醉意涌上头来,微微的晕。舞台上原本跳舞的美女瞧出他的醉意,悄然偎在他的身边,几只柔嫩无骨的头在他身上来回摸索深探。他随意搂过其中一个送入怀中,低头轻吻竟是熟悉的味道。他惊讶地抬眼端详了几秒,恍惚间那怀中之人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模样。他如获至宝,又深情地吻了下去。这样的感觉真好,再见她的感觉真好,他沉溺在一种久盼的幸福里,尽情地释放着自己体内的狂热,竭力汲取让他心驰神往的温柔,那一种大汗淋漓的畅快,天上人间。
谷沐让萨怡臣和其余两人换上一身西洋式的衣服,那衣服宽宽大大,正好可以别枪在后腰间而不被人发现。他们一行四人走过街头,刚到红毯处的入场口就被拦了下来,岗哨对谷沐问:“有没有会员证?”
谷沐上一次怎么进去的久到自己都忘记了,她以为只看脸,此刻被凌空这么一问,她一时云里雾里。萨怡臣站在她身后见她迟疑不决,没有答话,怕情况有变,敏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微笑地说:“有。”
岗哨看都没看他一眼,只追问谷沐,“到底有没有?”
萨怡臣看这些人目中无人的样子,一面暗暗沉下一口气,一面用眼瞟谷沐,只见她仍是懵懵懂懂,不知在想什么的状态,旋即拿定了主意。
谷沐小嘴轻抿,脸上热辣辣的,心狂喜得就像百米冲刺后抵达了终点。他突如其来的主动亲热比他刚才接住自己时的亲密接触更教她坠入云端,她飘飘然听不清岗哨的话语,只觉自己仿佛戴了一副哈哈镜,就连岗哨不耐烦的询问都变得极其可爱起来。她完全不管“有没有”,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要去抱上他结实的腰身,不想一种金属的尖锐与冰冷猛然戳在她的小腹上。她不觉挺胸收腹,倒抽一空凉气,脑中的一切美好均被这一击敲得粉粹,犹似洁净如镜的冰面被突然撞碎,她顿觉破碎,冷冽,醍醐灌顶般清醒,立马就想到了,忙说:“有有有。”
她收手回来拉开手中提包的拉链,又往里拉了几道拉链,翻找了几下才递出一张红色的小卡片,这是之前尼贝尔作为员工福利发给她的,她大多数时间在西线,几乎没怎么用过。她在等待岗哨查验的间隙不由偷偷抬眼看他,被他瞧个正着,他英俊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居高临下的眼神深邃凶狠霸道唯独缺了一丝暖意,她低下头,不觉轻轻叹了一口气。
岗哨接在手中一看发现是一张特别金卡,忙笑嘻嘻地把小卡片递还到她的手上,恭敬地请他们入场。萨怡臣松手下来,右手只虚虚挂在她的腰间,一边走着一边神态自若地记下周围卫戍近侍的分布和人数,从入场到前厅多达二三十人。一过了前厅他站在舞池边上再往里探,里面就都是过来寻欢买醉的人了。
狂躁的音乐,摇曳的灯光,讨好的色木人,这些都不断刺激着他的敏感神经,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和心急,低头附在谷沐的耳边大声问:“谷沐,发现你老师尼贝尔了吗?”谷沐同样大声地说:“这边没有,我们过去那边看看吧。”说着她伸手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臂,拉着他挤入拥挤狂乱的人群。他们走得突然,待两个色木兵回神时已经跟不进去了,他们只能原地等待。
萨怡臣为了找人只能任由她拉着自己游走在人群中,他怕手中的小刀误伤到别人,收到了袖口的小袋子里,手也自然地下垂,让她揽着。他们来到了舞池中央,谷沐停下来,踮起脚尖附在他的耳边说:“你抱我起来。”他仿佛没听见,一动不动。谷沐只好又凑到他耳旁苦口婆心地说:“你抱我起来,我就可以扫视一圈,知道老师在不在了,这样比较快。”她每个字都说得义正言辞但萨怡臣听在耳朵里,闻出了她别有用心的企图,他说:“你就说说你老师的长相。”谷沐漫不经心地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美不丑,年纪也不大。”
他感受到了她的敷衍,急怒交加,豁然一把揪起她的手,俯身逼视她,说:“别再跟我耍花招,信不信没有你我也可以找得到他。”
谷沐盯着他并不露怯,旋即莞尔一笑,双手搂着他的肩跳抱进他的怀里,说:“这样比较快啦。”
他抬头见她煞有介事地向四周张望,周围跳来跳去的人群又朝他们簇拥而来,一时腾不出甩开她的空间,他不情不愿地直起腰身,托着她慢慢原地自旋了一周,问:“看到没有?”
谷沐低下头,乌发垂坠,撩拨着他的脖颈,她别有深意地含笑问:“热吗?”
萨怡臣一把撂下她,反应了一会才领会她的意思,说:“我已经解毒了。”谷沐满目期待瞬间破碎,撅着嘴问:“什么时候解的?”萨怡臣没有心情跟她解释这个,看她玩世不恭的样子十有八九尼贝尔不在这里,便硬拽着她快速窜出了人群。
他们和另两人碰上头,萨怡臣再次警告她,“我的族人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你若再是这样,我此刻就为张伯报仇。”谷沐听多了他的狠话如今习惯得如临和风细雨一般,但生怕这只纸老虎不理她,急忙求饶道:“萨帅,你误会我了,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在找了。”
萨怡臣抓起她背后的衣领,半提拉着她向前,说:“那就给我继续好好找。”
谷雨实在放心不下,连夜来到色木指挥所,央求廖师长发报给那七人队,这才得知萨怡臣刚刚潜入了亚明最大的夜间娱乐场所调查红衣上的资料一事,更为他的安全而忧心。她和廖师长就这个事情探讨了一会,廖师长决定同意她的建议,派离亚明最近防线上的驻军前去支援。谷雨告别了廖师长,坐在回程的车上,她强自按捺心中的忐忑和思念,临窗而望,却见街边情侣成双成对地牵手散步,内心刚刚筑牢的防线一击即溃,一种害怕再也见不到他的恐惧冲破理性的枷锁,她对司机说:“去机场。”
他们一路深入,快走到一楼的尽头时发现有一处地方的门前把守的卫戍近侍特别多,萨怡臣心下好奇,问:“你们老师今天接的谁?”
谷沐说:“南临王的小儿子,好像叫季川禾。”
萨怡臣心下一震,居然是他,对身后的两人说:“你们做好准备,先去抓他。”
谷沐好心提醒道:“可这么多人守卫,你们进不去吧?”
萨怡臣轻轻推了她一把,说:“你先过去探探,看能不能进去。”
谷沐还未靠近那间房的房门口就被那六七个卫戍近侍拦了下来。
谷沐面带一点笑意地说:“我是尼贝尔老师的学生,是特意过来一睹南临王子的风采的。”
其中一人说:“尼贝尔博士在楼上,不在这里。”
谷沐试探性地问:“那我可否进去一睹......?”
那人直截了当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