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陌池走到丽姐的身边,在丽姐的示意下坐到了她旁边。
丽姐拿起放在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张陌池见了,皱着眉看她。
“别喝那么多。”张陌池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关切。丽姐听了,轻笑了声,放下即将见底的酒杯,转头回道:“难得见你关心人……再说我这么久没尝到味了,还不让我解解馋?”丽姐看似有些难过地抹着眼角。
张陌池撇过头不再看她,似乎是因为她的发言有些生气。丽姐见状,拍了拍他的肩,安慰着说道:“好啦好啦,就这一杯,而且我都快喝完了。”说着丽姐又拿起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哈……爽!”丽姐感叹道,豪迈地放下了杯子。
张陌池回过头,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她,根本拿她没什么办法,继续说道:“我才上了个楼你就喝完了一整杯,谁喝酒像你一样。”
丽姐把空了的酒杯递给服务员,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不服气,反驳道:“喝酒就是要喝的爽才叫喝嘛,而且无论哪种喝法,只要自己开心不就行了?”说着还插着腰,气势汹汹的样子。
其实这种话张陌池已经听了好几遍了,但他又没什么能说的,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哦!对了!”丽姐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差点给你这小子带偏了,刚才那个人是怎么回事?你又吓别人了?”
张陌池以前可没少干过用枪吓人的事,但是丽姐并不知道张陌池拿的是真枪,一直以为只是个模型。
听丽姐这么说,张陌池有些冤枉,他根本没想瞒着她这件事,也没打算转移话题。于是,张陌池摊着手说道:“是那个人发酒疯。”说到这里,张陌池还带着一点委屈给丽姐展示自己腰上的伤痕,虽然连血都没流。
丽姐闻言看向他的腰,但是并没有关注到那几乎看不出来的伤口,而是惊讶地抓住了那块被刀划破的布料,有些心疼地说道:“这件衣服挺贵的,我抢了好久才买到!居然就这么被那狗东西弄坏了!陌池,干得好!”丽姐对着张陌池比了个大拇指。
……重点错了吧!
张陌池有些无语地想到。
看到张陌池脸上苦瓜一般的表情,丽姐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还边笑边说道:“哎呀~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心疼你的。”说到这,丽姐转头朝吧台里喊了一声,“小赵,帮我把酒精和创口贴拿过来。”
正在擦杯子的酒保,也就是小赵听见后,转头就从柜台的隐秘处拿出了酒精和创口贴。
因为经常发生类似的事情,所以也经常会有人受伤,毕竟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平常备着这个也好应付。张陌池之前闹的各种事情,也是因为总是会有闹事的人。
小赵把酒精和创口贴递给丽姐,在丽姐给张陌池抹酒精的时候凑过来,对着丽姐有些犹豫地说道:“老板,白哥这次没做错什么,而且酒吧里也没什么损失……”
“诶,打住!”丽姐在涂完酒精之后,抬起拿着酒精棉的手,打断了小赵的话。她一边帮张陌池贴创口贴一边说道:“就知道你叫我老板是有事求我,我也没说我要罚陌池啊。”
小赵听了,松口气,对着两人笑了笑,说道:“就知道老板大气,那老板、白哥,我先去工作了。”
“去去去,别打扰我和你白哥二人世界。”丽姐贴完了创口贴,摆摆手道。张陌池对小赵笑了一下,当做求情的感谢。
白哥这个称呼其实是丽姐先叫起来的。平时这酒吧里的员工相处的很好,都是铁哥们一般的存在,嘴上也没有那些大公司的那么多规矩,加上身为老板的丽姐又不拘小节,所以叫得也很亲。在几乎所有人都开始亲昵的叫起‘陌池’的时候,张陌池有些受不住了,毕竟之前一直是程云他们这么叫他的,现在从其他人嘴里听到,还是有些奇怪。
然后丽姐就提出在他的名字里取一部分来称呼,这里的员工大多都比张陌池小一些,干脆就叫张陌池‘白哥’。因为本来张陌池在这酒吧里的贡献很多,众人也都很信任他,加上这么叫得多了,少数比张陌池大的人就也开始叫起了白哥,
到最后,有时候丽姐开玩笑时也会叫张陌池白哥,弄得张陌池十分不自在。
见伤口处理好了,张陌池放下了刚才一直抓着方便丽姐操作的衣摆,丽姐调笑道:“遮着干嘛呀?这小腹肌练得还挺不错的!”
张陌池无奈地叹了口气,抚着额头说道:“丽姐你别闹我了。”其实在刚才丽姐说二人世界的时候张陌池就想说了,丽姐是真的很喜欢逗张陌池。
“行吧,那就说点正经的。”
丽姐站起身,对着身后的张陌池挥了挥手,示意他跟上。张陌池看到了也站起身,跟上了丽姐。
他们又坐着电梯到了四楼,张陌池知道,丽姐要说的事情不简单,不然不会特意带着他换个地方。
到了四楼,张陌池跟着丽姐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丽姐伸手打开尽头的门,外面的风吹了进来,把她的头发吹得乱了。张陌池站在她后面,在被丽姐挡了大半的微弱的风中,闻到了丽姐洗发水淡淡的香味。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阳台,虽然不是很大,但是风景很好。
丽姐缓步走到阳台的边缘,把胳膊搁在了围栏上,吹着风享受地闭上了眼。
“真不知道这么舒服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丽姐有些突兀地说道。
刚把一只手搭在围栏上的张陌池闻言皱了皱眉,他听出了丽姐是在说自己的病,这话的意思在说她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丽姐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因为她的父亲也有心脏病,她是遗传她父亲的。很早之前,大概是在她刚上高中时,他的父亲就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了,而母亲也在前几年得了重病去世了,现在只剩她孤身一人。
因为她遗传了心脏病的关系,父母在生前从来没有约束过她,做什么事都任她喜欢。同时也非常宠爱她,她想要什么她的父母都会为她做到。因此,她也形成了这种乐天派的性格,十分看得开。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丽姐的心脏病越来越严重了,前半个月甚至住进了医院,直到今天才出院。
没想到刚回来,丽姐就当着他的面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张陌池有些生气,低沉着声音打断她,说道:“想持续多久就持续多久。”说完后,便目光灼灼地看着丽姐。
张陌池的意思是希望丽姐自己要有活下去的欲望,要坚持着活下去,不能这样颓废。丽姐听出来了,脸上的表情一改之前的轻松,显露出疲惫的神色,她垂下了头,看着夜晚灯火阑珊的城市,叹了口气。
“陌池,我真的很累,我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那就去找。”张陌池打断她的颓废发言,用清澈的声音说道。丽姐见张陌池打断她的话,也没生气,带着有些无奈的笑说道:“呵呵……有时候真不知道是你乐观还是我乐观。”丽姐习惯性的想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直到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才想起来,自从张陌池知道她有心脏病之后,说是会加重她的病情,就没收了她的烟,连她爸妈都没这么管过她。
丽姐作罢,转手将披着的外套穿了起来,还仔细地扣上了扣子。看到这举动,张陌池皱着的眉头缓和了一些,但没有回丽姐的话。
丽姐扣完最后一颗扣子,理了理衣服下摆,在心里下定决心,说道:“陌池,以后你就是这酒吧的老板了,我……”
“等等。”
这已经是张陌池第三次打断丽姐的话了,要是其他的员工的话,丽姐早就揪着他的领子对着他的耳朵把自己没说完的话吼完了。
可他偏偏是张陌池。
“你不是说这段时间暂时让我代理老板吗?”张陌池继续说道,还特意加重了‘代理’这两个字。因为在丽姐住院之前,她就是这么跟张陌池说的。
丽姐听了点了点头,抬起头看着张陌池,眼中混杂着各种情绪,许久才说道:“我想他了。”
张陌池这回没话说了。
丽姐在开酒吧之前一直在各处旅行,直到来到这里,她遇见了可以托付一生的人。不过还没等到她把自己交给他,他就因为车祸去世了。而车祸的现场,就是现在她开的酒吧的门口,当初她执意要开这酒吧,也是因为他生前非常喜欢酒。
在酒吧刚开业没几天,丽姐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直到她实在受不了第二天酒醒的呕吐感和眩晕感,才减少了每天喝酒的量,改为了抽烟。
再之后,张陌池就来了。
“我想他了,我想去看看他。但是……我不能保证我还会回来。”丽姐的声音中带着隐忍的悲伤,在她说话时,她的整个身体都在轻微地发着抖。
听着丽姐有些危险的发言,张陌池想到了什么,立刻抓住丽姐的手腕慌忙地说道:“不行!你不能……”此刻他甚至感觉,丽姐会在他面前从四楼的阳台上一跃而下。
丽姐看张陌池突然的慌张,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苦涩的笑,想安慰张陌池。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张陌池抓着她手腕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生怕她立刻就消失在他面前。
丽姐这才明白张陌池为什么这么紧张,她伸出另一只手轻抚着张陌池的手背,用比之前轻快的语气说道:“想什么呢?我没有想不开,我只是想他了。”
张陌池知道丽姐在这里开酒吧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人,而这次丽姐要去看他,肯定也会有很大的概率留在那里。
张陌池正出神的想着,丽姐又接着说道:“我想在那里开一家奶茶店,方便也简单,不像酒吧这么麻烦,这样我就能经常去看他了。”说到这里,丽姐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有些开玩笑的继续说道:“而且奶茶喝多了顶多长胖点,没什么很大的危害,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一个人也会好好活着。”
“所以……”丽姐像捧着自己孩子的脸一样捧着张陌池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说道:“你愿意帮我最后一次吗?”
张陌池看着丽姐的眼睛,里面满是认真,那个人的身影似乎也在里面。张陌池从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也从没有过这种感受,他不了解这种情感。但是,在丽姐身上,他却感受到了这种情感的重量,那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爱的重量。
不怎么喜欢别人亲昵地碰他的张陌池,并没有把丽姐捧着他脸的手拿下来,而是有些艰难地张开了嘴,说道:
“奶茶喝多了也会高血糖的,记得少喝点。”
他没有办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