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风霁月赶回院子时,大夫正从里面出来,被缠着她的小四搞得有些不耐烦,她嚷嚷着:“没得救了!都说了没得救了!你与其在这里缠着我,不如好好陪陪你母亲!”
小四很焦急地挠了挠后脑勺,略有尴尬地说:“那不是我母亲,主子没来之前,您不能离开!怎么就没得救了,我瞧着还好好的啊。”
大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这样说话良心不痛吗?那妇人已经算是风中残烛,命不久矣,五脏六腑衰退得如此厉害,大罗神仙也难救!”
风霁月闻言略有窒息之意,她上前丢下一句“跟我来”便冲进了房间。
风源和风宿正在一边担忧地看着母亲,风姻在病痛的折磨里沉睡过去,但眉头始终拧着,不曾松开。她床头的桌边多了一篮子野菜,风宿是在采摘时被风源唤回家来的。
风宿虽然在路上已经听哥哥说过长姐回到了家,但见到风霁月时还是忍不住怔在原地,鼻头发酸,揉了揉眼圈,已然红了。
“姐姐……”这一声宛若呢喃,风霁月并未听见,只是上前,离风姻近了几步。
她端详着风姻灰败的脸色,那股死亡的气息比自己刚来时重了许多,大夫被小四生拉进来,气得话都说不出。
“大夫,请您再看一眼嘛~”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瞧着小四讨好的笑容,大夫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抖抖袍子,又上前为风姻诊了一脉。不过眨眼间功夫,她又站起身,说道:“没治!”
小四打算说些什么,可风霁月只是疲倦地摆了摆手:“让她走吧。”
大夫离开了。那一句“没治”给整个房间笼罩了一层沉重的气氛。风源握紧了母亲的手,风宿则是悄悄打量着风霁月,半晌,怯怯地问:“姐姐,这次回来,便不走了好吗?”
父亲已亡,如今母亲也重病,气息奄奄。他和哥哥不过是两个男子,无女子主家,在珑城很难活下去。所以他希望姐姐能留下来,保护他们。
“……”风霁月不忍与他充满希冀的眸子对视,亦不忍直接开口拒绝,只是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风宿眼眸失去了光泽,他黯然地低下头去。恰好风姻悠悠转醒,还重重咳了几声。
风源连忙倒水递过去,凑到母亲唇边,可风姻仍然没有喝,轻摇着头拒绝。
“不用管我了。”风姻的视力似乎好了一些,能够模糊地看到风霁月的身影了,“嫣嫣……”
“小四。”风霁月唤了一声,“拿三千两来。”
小四从胸前衣物里掏出一叠银票,肉痛地递给了风霁月。
“这三千两你们拿着。”风霁月刚才思索了一番,已经想到了最好的对策,“我先送你们去芸京一位朋友那里暂住。”
风源和风宿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都颤着手不敢接,只是站在一旁,有些激动又克制地等风姻发话。
“嫣嫣,你……愿意带上他们了?”风姻不知道她沉睡期间发生了什么,听到嫣嫣说要带他们一起,情绪一时有些激动,又忍不住咳了好几声,不知为何胸腔又一阵疼痛,咳嗽竟止不住,越发撕心裂肺,众人脸色大变,却见风姻脸一白,呕出一口殷红的血来。
“娘!”风源连忙去扶住风姻,眼里含泪,慌张到不知道干什么好,只能无助地看着她,“娘你现在怎么样啊!您不要吓我,我真的不想再失去您了!”说到最后,他眼泪如决堤一样不住地流起来。
风姻目光涣散,语气虚弱,她勉强安抚着:“娘大限将至,别哭啊,别哭……没有了娘,还有姐姐呢,嫣嫣,拜托你一定护好源儿和小宿,他们都是你的亲弟弟呀……”
“好。”风霁月沉重地说,偏过头去,承诺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住他们的。”
听到风霁月的话,她心底的石头终于彻彻底底地落下了。风姻的眼睛在风源不敢置信的目光里慢慢阖上,风宿泣不成声,看到了她眼角最后滑过的一滴泪。
“娘!”撕心裂肺的喊声没有惊动珑城这座孤寂的坟墓。
在雪花的漫天飞舞里,几人殡葬了一位自责多年最终释然的母亲。
小小的土坟就在院里堆起来,和着纯洁的雪。由于时间仓促,风霁月只立起木牌,点上香,沉默地叩拜着。
待风源和风宿依次跪拜完,她才轻声道:“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