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垃圾,大傻子来了咯,大家快把自己的玩具收好,不然一会就被偷走了。”
“我上次在这公园里丢了一个洋娃娃,我奶奶说就是被小垃圾偷走的。”
一群半大孩子在公园里面玩耍,看到五岁的方祈玉和她的奶奶还有弱智的小叔又来公园里面捡瓶子,都起哄叫嚷起来。
“小朋友,我们小钰从来都不会偷别人的东西,就是捡到了你们的东西也会还给你们的。”
奶奶拉着方祈钰的小手,站在这群孩子面前,好言好语的替方祈钰说话。
“肯定是小垃圾偷走的,上次她盯着我的洋娃娃看了半天,然后洋娃娃就不见了,小垃圾就是小偷,还给我也不会要,被小垃圾碰了的东西都是脏的。”
幼小的方祈钰愤怒的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女孩,挣脱奶奶牵着的手,扑上去猝不及防的把还在叫嚷的女孩推倒在地,骑在身下,歇斯底里的大喊。
“你才是小垃圾,你是撒谎的小垃圾,我不是小垃圾,不是小偷,不是,不是……”
猛然睁开眼,一身冷汗,看到洁白的屋顶,方祈钰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此时病房里还没拉开的窗帘已透进亮色,卫生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旁边陪护床的被子还没叠,护工李阿姨看着像刚起床。
“你醒了啊,刚看你手紧紧的拽着被子,嘴里还咕噜着什么,做梦了吧,这空调还挺冷的怎么还出汗了。”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李阿姨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水珠。
“我睡觉有点喜欢出虚汗。”方祈钰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出了汗不能马上掀被子,更容易着凉,爱出虚汗多半是体虚,阿姨照顾的人多,见的也多,这体虚得瞧瞧咱中医才能调理的好。”李阿姨把方祈钰掀到一半的被子又向肚子上牵了牵。
休养了这几日,方祈钰慢慢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虽然对别人叫自己何千溪还是要慢一拍才反应过来,但也在慢慢接纳这个新名字,如今很多明星出道都改个名换个姓的,慢慢的别人叫的多了也就习惯了,看到何铭军和林文兰也不再有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反而被这对中年父母的儒雅和深深的爱女之情所感动,优渥的家境让住院的感受都不一样,设施齐全且安静的单人间,每天都有护士守在病房陪着聊天换药做康复,护工李阿姨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起居与日常生活,从什么事情都逞强自己动手,到慢慢适应了别人的照顾,这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
方祈钰内心不断的暗示自己,从今以后不再是那个没人爱的方祈钰,而是被人重视的独生女何千溪,从此改名换姓,何千溪就是方祈钰,而方祈钰这个名字在以后的日子里,只会存在回忆里。
李阿姨倒了一杯温开水放在床头柜,方便何千溪起床的时候渴了就喝。
“今天起的有点早,还想再睡一会吗?”
做了几天的康复,打了石膏的右腿也能稍微动一动,头上的疼痛也减轻了很多,果然年轻就是资本,恢复起来确实快,自由惯了的何千溪,在病房里待了这些天,实在是闷的不行。
“不想睡了,李阿姨,早上不热我想到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面透透气。”
“可以啊,清晨外面的空气好,转一圈回来你妈应该就来给你送早饭了。”
林文兰不放心医院的饭菜,一天三顿都亲自或安排人送过来,给何千溪洗漱穿戴好,李阿姨把何千溪扶上轮椅,一起来到医院楼下的小花园。
昨夜应该是下了一场小雨,清晨的雨露浸湿了草坪,盛开的小花朵带着露珠仰头迎接着阳光的照拂,一片自然的色彩滋润着人的眼睛,清新的空气里带着微甜,让人不自觉的深吸一口气。
偶有住院部的病人家属从这路过,可能是太早了,也可能医院不是一个让人有闲情逸致的地方,这片小花园里相对医院里面的人来人往显得安静很多。
李阿姨推着何千溪走走停停,在一个隐蔽的转角处,何千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花园的长廊上,那是自己的父亲,方祈钰的爸爸方青山,板寸的头发越发白了,胡子拉碴,穿着还是早年工厂发的保安服,低头啃着手里的没了热气的馒头,嚼着嚼着眼泪就无声的下来了,泪水滴在馒头上,把无法言语的的酸楚都咽进肚子里。
看到这一幕的李阿姨推着何千溪只停顿了一会就绕道走了,到了另一僻静处,李阿姨叹了口气道:“总能在医院门口看到躲着哭的可怜人,有的是为自己生病哭,有的是为家人生病哭,还有的是为没钱治病哭,医院门前有太多的人情冷暖,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刚刚那人应该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躲在那里独自抹眼泪。”
此时的何千溪早已模糊了双眼,方青山在工厂里做两班倒的保安,刚才那身工作服应该是刚值完夜班过来的,那他来医院是来看谁的,对了,听李阿姨说骑自行车的女孩昏迷至今还没醒,自己占用了何千溪的这幅身躯,那真正的何千溪很可能也在方祈钰的那副身体里沉睡着。
方青山是在为女儿的不幸而难过吗,“爸爸”这两个字如鲠在喉,刚上初一的时候,一个自幼相识的男同学总是在班上造谣挑衅方祈钰是吃垃圾长大的小偷,还拿画笔在午睡的方祈钰的身上写垃圾小偷的字样,方祈钰在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情况下,直接一拳打在对方的鼻子上,顿时男同学鼻血喷涌,被送进了医院,为了给对方家里一个交代,方青山不问原由把方祈钰打的鼻青脸肿送到对方家里让人随便处置,从那之后“爸爸”两个字从铠甲变成了尖刺,再也不愿触碰。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李阿姨忙从小包里拿出餐巾纸给何千溪擦泪。
“可能好多天没出来,眼睛不适应,有点见风流泪。”
何千溪拿过餐巾纸遮住了泪湿了的眼睛,模糊中过去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