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釉侧过脸,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座位上正闭着眼睛睡觉的胥遇辰。
她想起刚才赵宋说完那句“我的位子怎么被人坐了”后,胥遇辰很自然地回了句:
“随意落座,不实施实名制座位。”
赵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顿时有些局促,脸也肉眼可见的变红。姜釉其实也不大会处理这种情况,就在她以为气氛会尬在这里的时候,胥遇辰又说了句:
“赵医生,你怕晕车我建议你再往前坐坐,前面有个靠窗的位子很适合你。”
姜釉见赵宋听到胥遇辰的话愣了下,随即眼里有惊讶,他顺着台阶下来,说道:“没想到你还知道我晕车,谢谢啊。”
不仅气氛不尴尬,还变得有些温馨起来。
最终赵宋也在前面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经过这事儿,姜釉是打心眼儿里有些佩服起胥遇辰来,他是不光是能记住她的饮食喜好,还能记住赵医生晕车。他该不会把每一位医疗人员的资料都背下来了吧?
这种细枝末节处的贴心,往往更叫人感动。
仔细一看,姜釉这才发现胥遇辰眼下似乎有淡淡的青色,昨天吃晚饭的时候还没有。
这是昨晚上熬夜了?
胥遇辰的手机就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
姜釉见他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应该是很讨厌睡觉的时候被吵醒。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总算是将手机掏了出来。
他连看都没看来电人是谁,直接接通放到了耳边:“喂?”
“胥总,牛哇!”
姜釉离得近,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是一个略显聒噪的男声。
胥遇辰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牛蛙?”
那头张赞乐了:“我是说你牛!昨晚上你才接到通知咱们这次的路线最好不要用大车,你一个晚上就跟人赞助商谈好了替换了二十五台越野车,还找好了司机,你可太行了!”
姜釉原本想着也睡一觉,但听到这话,她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听起来。
看来胥遇辰眼下的青色就是昨天突如其来的事情导致的。
临行前车有问题,这可是大事。
“你给我打电话就为这点事?”胥遇辰语气不算太好,姜釉判断他是有些起床气的。这个模样倒有点像有钱人家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
不像她,作为一名医疗行业的社畜,工作性质决定了她不配拥有起床气。
“对啊,我已经到酒店了,刚去看了赞助商爸爸给咱们准备的车,还挺气派,是最近要上的新款越野!”张赞听起来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我就知道,请你来帮我是绝对不会请错人的!”
胥遇辰都气笑了:“就为这屁大的事你扰我清梦?张赞,你完了我跟你说。”
“这怎么是屁大点事?车出了问题,咱们这行程可就全耽误了!”张赞不赞同这点,在那头嚷嚷,“还有,我是你师哥,这次还跟你们一块儿呢,你在人前得尊重我知道不?……等等,你在睡觉?你居然在车上能睡着?”
听到张赞的话,胥遇辰缓缓将眼睛睁开。他双眼里透出几分迷茫之色,空着的左手下意识放到眼前挡了下光。
下一秒,他就听到耳旁有轻轻的”滋啦“一声。扭头一看,是姜釉将车窗帘拉了个严严实实。
“……是啊。”听到电话那头张赞“喂喂喂”了几声,胥遇辰才记起来回答他。他也觉得有些意外,自己居然能在车上睡着,而且睡得还这么快。
张赞有些担心:“你不是那件事以后在车上难以入眠吗?你不会是病了吧?”
胥遇辰回答得很快:“没有,别瞎操心。你的称赞爸爸收到了,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靠,你占我便宜!”张赞在那头跳脚,胥遇辰笑了一声,趁他反击之前,果断将电话挂了。
挂断电话,胥遇辰将手机揣回兜里。一撇头,却刚好与姜釉视线对上。
胥遇辰冲她笑了笑:“吵到你了吧?”
“没有。”姜釉回答得没什么情绪起伏。说完又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生硬了,绞尽脑汁在想要不要再补一句什么,却也只憋出一句:
“你黑眼圈好重。”
应该好好休息。
后面这句,姜釉却有些说不出口了。
或许是从小亲历被父母跟丢皮球一样不愿意要她,又或许从小看着父母彼此之间没有恩爱只有抱怨,再加上成长过程中,爷爷奶奶更多的是注重她的衣食住行,很少注重与她的感情互动,所以她也不大会言语上关心人。
就连对奶奶好,她也只是通过不断的给钱来体现。
有些时候只要嘴上说一两句软暖的话可以解决的问题,她却怎么也张不了口。
现在许多人主张基因决定性格,但姜釉却清晰的能感受到,成长环境可以给人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变化既像温水煮青蛙的温水,又像是突如其来的惊涛骇浪。一个将她慢慢煮熟,一个将她拍进海底。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如今这副样子的。
胥遇辰却不在意姜釉的直接,甚至还听懂了姜釉这句话背后的关心。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对姜釉咧嘴一笑:“没事儿,今天早点睡,明天就没了,保证还是精神百倍的一张脸。”
目光随意落下,一不小心就看到姜釉手机里的内容,是她关注的公众号推送的新文章。标题依旧取得十分契合当今社会新媒体风格,胥遇辰有些想笑,但又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实在不大好,赶紧挪开了目光。
他故意咳嗽两声缓解自己的尴尬,对姜釉提议:“姜医生,或许你可以考虑换一个防偷窥屏,这样你在外面看什么也比较能保护隐私。”
“不换。”姜釉想也没想拒绝。
胥遇辰:“为什么?”
“麻烦。”姜釉倒是很实诚,“而且我也不会贴。”
胥遇辰笑了:“这个我拿手啊,你就交给我吧,我可是贴膜小王子。如果我去天桥底下贴膜,那方圆几里的贴膜生意都会被我垄断!”
他说得夸张,姜釉也被他逗笑了。
见姜釉笑了,胥遇辰倒是松了口气:“终于笑了,不然那还以为你生气了。”
姜釉愣了下,有些不自然:“抱歉,我本身就长得严肃。”
“噗。”这回是胥遇辰忍不住笑了,这似乎还是他极力克制以后的效果,“姜医生,哪有人形容自己长得严肃的?”
姜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觉得自己是长得挺严肃的呀?
或许是胥遇辰长得太白,眼下这点青色实在是碍眼,姜釉忍不住说:“不然你继续睡吧,补觉。”
胥遇辰却摇了摇头:“不会再睡着了。”
姜釉没有接话,却想起刚才电话里张赞说的那些话。
他提到了“那件事情”,还提到了胥遇辰在车上难以入眠。这是遇到什么事,才会又这样的症状?她不由又想起在飞机上,胥遇辰也无法面对产妇。难道……
姜釉有着一个医生的职业敏感度,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有PTSD?”
胥遇辰抿了下唇,又听到姜釉说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介绍医生给你,很好的医生,平时排不上号那种。”
胥遇辰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不用了,没那么严重。”
姜釉见他拒绝也没有坚持,只是点了点头:“如果你临时需要找专业的人进行倾诉,可以找我。”
胥遇辰又笑,表示自己真的没事。
“我虽然工作不是从事这个方向,但我上学时期,心理这门课修得很好。”姜釉说得很认真,让胥遇辰又重新有刚加她微信时,散发出的那种老中医老干部的感觉。但姜釉的神色,让他无法再嘻嘻哈哈带过,也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冲她说道:“好,如果我有需要,一定找你。”
大巴在春城某所酒店门前停下。
酒店挨着春城一个颇有文化底蕴的广场,站在酒店门口朝广场看去,还能看到有人在搬运钢架,似乎在搭建什么。
由于不是所有医疗人员都是统一时间抵达,有不同时间的批次,所以今天大家都在春城集合住一晚,次日上午再一起出发。
引导大家办理酒店入住这种活儿不需要胥遇辰亲自做,有他底下的人负责。于是他干脆帮姜釉推着行李箱,和她一起来到前台办理入住。
姜釉刚从包里将身份证掏出来,就被胥遇辰自然地伸手拿过。
只见他递给前台的服务员,说道:“两个房间,麻烦安排在同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