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风雨在城市中肆虐，
尚处于凌晨，天还黑着，清洁工们就已经出现在大街小巷中。
这些人年纪大多过了甲子，但一切都为了生计。
早上八点，当年轻人们收拾妥当迈出家门的那一刻，这城市已经被清扫得焕然一新。
只有街边断掉的树干，和商家空荡荡的广告栏，见证了昨晚的台风是何其恐怖。
程颢远的车子就停在公安局的大院里。
倾斜座椅，脚搭在方向盘上，透过玻璃天窗，偶尔能看到几只鸟雀一闪而过。
车载电台里，一男一女两位主播正在讲着近些天的新闻。
“据悉，昨夜津华市观赏大道，两名志愿者为救人，不慎被海浪卷入。好在有人经过，及时将两位年轻人再次救回。”
“真是水火无情人有情，让我们感谢这两位志愿者，更要感谢那位匆匆离开的好心人！”
电台中再次传出过场音乐，而程颢远则已经打开车门，往外边迎去。
他已经看到，秦牧在两个穿着常服的警察跟随下，往院子里走来。
“秦老弟，你受苦了！”
程颢远快走两步，双手举起，搀扶上了秦牧的手臂。
仔细打量，发现秦牧身上的衣服并没有太多褶皱，面色红润也不像受了什么伤。
暗暗松了一口气的程颢远，这才看到旁边两个警察，赫然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沈建林和李想。
那秦牧正想说些什么，但被程颢远的眼神制止，他看着自己的老板走向了身后那两个警官。
程颢远站在沈建林面前，遮挡住他们看向秦牧的目光。
“程老板，好久不见啊。”终于，还是沈建林先耐不住性子，再怎么说，这也算是他们的过失。
“沈长官，不知道我这兄弟犯了什么罪，还要被你们众目睽睽之下强行扣押？”
沈建林眼角抽了抽，这程老总的眼神还真是逼仄...
打了个哈哈，沈建林再次开口：“程老板您说笑了，经侦那边也是请秦秘书过来协助调查，算不上扣押的。”
程颢远根本不想再说什么，虽然他也知道大家各为其主，难免身不由己。
可这口气还就是有些不顺了！
“切，协助调查还送一副银手镯？真当我们是泥捏的吗，这话让你们领导找市高官说去！”
说着，程颢远转身揽过秦牧的肩膀，往自己车子方向走去。
沈建林看了看李想，表情十分复杂。
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他摇摇头，继续跟在两人屁股后边送行。
李想站在原地，他看着三人的背影，忽地也摇头轻笑。
这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在沈建林的笑脸相送之下，程颢远开着车子驶出了公安大院。
“远哥，谢谢你来接我。”
秦牧呼了口气，闭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你是因为我的事情，被牵连罢了。”程颢远紧握方向盘，他突然觉得电台里的音乐很吵，伸出右手将音量调低。
“我先带你去洗个澡，再蒸个桑拿，从局子里出来，必须祛祛晦气。他们有没有难为你？”
秦牧转头，看向自家老板。
程颢远还是拉着一副臭脸，好像谁都欠他几百吊一样。
可说出的话，却又总是让他心中暖暖的。
看秦牧没回答，程颢远也不追问。
有些时候，大家都过分需要短暂的平静。
程颢远驾驶着车辆，在这条城市的主干道上左右穿梭。
只是秦牧突然感觉车速越来越快，变道的次数也愈加频繁。
睁开眼睛，他在此看向老板，却发现程颢远的脸色铁青，眼神不断瞟向后视镜。
“老板，你没事吧？”
秦牧有些担心，他很少见老板如此紧张，哪怕是以前被高董指着鼻子臭骂，老板都能觍着个脸装傻到底。
程颢远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视线一直瞟着倒车镜。
“秦老弟，今天的澡堂子我可能要多带一个人去了，你不会介意的吧。”
秦牧转身，透过后车窗，他能看到一辆黑色的别克车，正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吞咽两下口水，秦牧选择系上安全带。
“老板...要不你再开快点儿？”
闻言，程颢远又踩了踩油门，吉普车发出一阵轰鸣，再次加速。
马路上，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在密集的车流中左右腾挪。
秦牧早就握紧了安全带，即使他知道如此高速下，这安全带已经形同虚设，但他还是需要这根带子，哪怕只是些许的慰藉！
再回神，他却发现车子已经逐渐逼近市中心，甚至已经能逐渐看到市委大楼的轮廓。
“老板，你这是要去哪啊！”
秦牧几乎是在尖叫，因为他发现，刚刚还跟在后边的车子，现在赫然出现在他的正右方！
而正前方不远处，一辆低速行驶的公交车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这也就说明，老板要么变道，要么急停。
可此时道路被那车子占据，留给他们的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了！
但程颢远是谁，他可是曾经脚踩京城同辈的存在！
猛然向右转动方向盘，车子与那别克轰的撞在了一起。
别克车被撞得车身一歪，向右边的慢车道直直冲去。
而吉普车凭借巨大的车身和抓地力更强的轮子，仅仅只是晃了一晃，就稳稳地占据了中间车道。
秦牧松了口气，他感觉自己这才是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要知道，高速行驶下的车辆，哪怕不小心剐蹭的结局都可能是车毁人亡。
他朝后边望去，那辆黑色别克已经降低了速度，直到消失在车流之中。
缓了缓，秦牧这才发现自己的西服衬衫早已湿透，粘粘着皮肤很不舒服。
他解开衬衫的纽扣，看向程颢远有些哭笑不得。
“老板，这下可能真的该好好洗个澡了。”
程颢远的脸色也明显好了一些，说话间都有了些玩笑的语气。
“等我去叫个人，我得让他赔我的车漆钱...”
等穆崇仁从市委大楼走出来的时候，秦牧都惊呆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家老板跟书记这么熟！
“穆书记您好！”
秦牧弓着身子，不断朝穆崇仁问好，只是偶尔看向老板的眼神更崇拜了！
程颢远撇撇嘴，自家这小秘书哪都好，就是太没见识了。
“穆老哥，嘿嘿嘿，你看看我车子都刮成这样了。这可是在您老人家治下出的事儿，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根本不把您这位父母官放在眼里！”
程颢远弯着腰，带穆崇仁看起了自己的车子，只是手指不断搓捻，似乎暗示着什么...
“你不是要请我洗澡吗，”
穆崇仁眯着眼睛望向远处的楼宇，
“有啥话，咱们澡堂子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