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给朕滚去淮州

案前的烛火摇曳,虞瘦雪背着手站在窗前,墨竹手里拿了件貂毛披风。

“主子,夜深露重。”墨竹说着,抬手便要给面前的人披衣服。

虞瘦雪抬手摆了摆,原本已经靠近肩上的衣服又被缓缓移开。

“墨竹。”他开口,带着些说不出的怅然。

“属下在。”

“你说,今日李将军那番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墨竹一手担着那件披风,听见此言思索了片刻,犹豫道:“属下原先照着主子的要求将那李家千金探查的清清楚楚,她平日里只有林家小姐这么一个好友,并未见与哪家郎君走的近。”

“哦?”虞瘦雪语气上扬,带着一丝嘲弄,“那他,便是编出这番话来糊弄本殿的了?”

墨竹低头,并未接话。

“罢了,管他是真是假。”

那双好看的凤眸微微眯起,但说的话却带着冰冷的寒意。

“本殿耐心一向不怎么好,他们最好识相些,否则,这么些新奇的话本子没了,倒也是怪可惜的。”

他透过窗户,看着枝头上的那轮圆月,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夜晚,母妃拉着他,手上,脸上全是血,连带着那轮圆月,也像是被血染过的一般。

他冷冷收回眼,转身离开了那扇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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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来,荆州的局势在原先的基础上稍有好转。

杜衡州原先提出的那番增收赋税和征兵,的确在一定的程度上缓和了战事的紧张,

只是弊大于利,在一开始的便利结束后,留下的便是百姓的怨声载道与满地狼藉。

越江横穿越州,荆州与淮州三处,都说有江流的地方定会富饶,但是事实却不是如此。

越州相对来说还好些,最起码占地面积广泛,农作物产量也尚可,百姓即使是被增收了赋税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地广人稀,平均每家分到的农田面积很大,因此并不怎么受影响。

但是荆州与淮州便不同了,荆州处于大宣与胡邦的交界处,往南边就是西域。

因此长年累月战火频繁,交界处经常会受到其他小国借着通商的名义打探消息,顺带骚扰。

而荆州与淮州相邻,不仅土地种植庄稼产量低下,更是每逢夏季经常还会发生洪涝灾害。

因此这两州的人百姓原本就贫苦,再加上现在这般,更是哀号遍野,民不聊生。

林清风这几日郁郁寡欢,便是一直在想这些事情。

如今朝堂之上,圣上偏信奸臣,完全不考虑百姓疾苦,依旧我行我素。他虽然多次劝谏,但是圣上从不听从。

这不得不让他忧愁,他总觉得是自己劝谏的还不到位,应该还要再多加劝谏,将其中利害关系分析给圣上听才是。

长明殿上,宣帝眉头皱的死紧。不善的看向堂下言辞切切的虞遂。

“儿臣认为,原先增收赋税已是让周围的州县伤了元气,若是此时再提出征收粮草,怕是不妥。”

虞遂垂眸,丝毫不在意落在他身上那道厌恶的目光。

“好啊!”宣帝被虞遂的这副模样气到了,“如今战事纷乱,不收粮,你说将士们的口粮从那里来?你倒是说说看!”

虞遂身姿挺拔,站在堂下当时并未答话,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林清风看这情形,急忙从队伍里出来站到堂前,他拿着玉简端端真正的行了一礼,苦口婆心。

“陛下!微臣认为如今当开国库,开仓放粮才是现下解决战士们粮草问题的关键啊!”

“荆州一代本就土地贫瘠,此前一番,更是将周围的淮州也弄得民不聊生!若是再收粮,怕是两周的百姓要尸横遍野。”

宣帝睨了林清风一眼,好像有些兴趣,“哦?那照你这么说,这国库是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了?”

“圣上明察!”林清风恭敬道。

“那你且说说看,开了国库之后,又该如何?”宣帝眼中已有寒霜,只是林清风低着头不曾发觉。

堂下的人竟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不过片刻便从容道,“当往荆州一带,其中不乏淮州,越州以及其他各个原先波及到了小州发放银两,以保障他们基本的生活。”

“还有呢?”

“荆州粮草也该是开仓放粮,以维持将士们的生存。”

“然后呢?”

“正是战时,微臣建议,这关键时刻当节衣缩食,不攀比奢侈,不铺张浪费,大小事宜应当从简。”

“这么说来。”宣帝那双眼睛越发浑浊,“你是觉得朕前几天的夜宴铺张浪费,不体恤民生了?”

林清风眉心一跳,急忙道:“陛下息怒,微臣绝无此意!”

“怎么不是?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宣帝怒火中烧,手在桌上重重的拍了一掌。

林清风见宣帝这般模样有些微愣,待反应过来后急忙下跪。

堂下的大臣们片刻跪了一地,虞遂眼角瞟了一眼林清风,垂了垂眸也跟着跪下了。

“话里话外皆是让朕开国库,放粮仓。张口闭口淮州荆州,百姓疾苦。”

“朕竟不知,林爱卿你如此心系百姓,倒是比朕这个皇帝更加尽职。反倒是朕不体恤民情,不心系百姓了!”

这番话,可是将林清风真正的惊到了,陛下竟如此有自知之明。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说了可是要倒大霉的。

“圣上息怒!微臣也是为了圣上今后的名声着想!微臣身为中书,对民生之事定是要恪忠职守!”

“圣上!忠言逆耳,还请圣上明察!”

不过他这番解释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甚至还惹得宣帝更加恼怒。

“你们一个两个,当真是好样的。”宣帝咬牙切齿,被气的额角的青筋暴起。

“好啊,你不是心系百姓,人在朝堂,心却在荆州淮州吗?”

“那你便收拾收拾去那淮州吧!”宣帝瞪着地上的人,满是不爽,“念在你一介文臣,荆州战乱我便不让你去了,你就去那淮州!”

“不,淮州那地方最贫瘠的是何处?”宣帝沉声问堂下的众人。

“回圣上,云县最为贫困。”杜衡州抬头,恭敬道。

“好!好啊!”

他指着林清风,手指都被气的发颤,“你就去那云县,带着你那一家老小全部给朕滚去云县!”

“你不是关心那地方的百姓吗?你过去给朕好好关心,不将他们安居乐业你便别回来了!”

堂下大臣们听着这番话,皆是一惊,纷纷开口替林清风说话。

“圣上!还望圣上开恩!”

“圣上!那淮州本就贫瘠,更不用说云县最甚,林大人一家老小如何生存呐圣上!”

“还望陛下开恩!”

“陛下开恩呐!”

林清风跪在地上,手指藏在衣袖中微微收紧。

若说他原先一腔热血想要劝谏圣上改变心意。那么现在那颗滚烫的心,便仿佛落入冰窖,一片沉寂。

他有一些失望。

一方面是对圣上,另一方面是对自己。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只要自己勤于劝谏,无论圣上再怎么样,多少也会听进去一些。

但是现在,好像并不是这样。

周围的大臣们都在替他求情,可是他此刻却觉得算了吧,他对如今的圣上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