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刘备大破高唐州

高廉猛抬头看那人,心中不免咯噔一下,但见他:

头上绾着一枚鬅松道髻,身着一领巴山短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绦,右手提松纹古铜剑,左手拿鳖壳扇子。生得八字眉杏子眼,四方口落腮胡。竟是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

高廉不识得此人,壮着胆把太阿剑一指,高声喝道:

“兀那道人,劝你休得多管闲事,速速让开,若是不听老爷良言相劝……”

公孙胜冷冷笑道:“若是不听时,你待怎的?”

高廉把双眉倒竖,厉声道:“亦把你作梁山贼寇,一并盛在陷车,到时抽筋拔骨,五马分尸,须不好看!”

公孙胜大怒:“好贼子,安敢口出狂言,贫道倒要看你本领如何。”

高廉也不废话,手中太阿剑一擎,口里念念有词,复将纸蝶祭起,望公孙胜面上扑来,公孙胜见了,只微微一笑: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把那大袖一卷,一阵清风入将来,都把黄纸蝴蝶拿在手里,就势揣入怀中。

“诶?我的纸蝶。”

高廉大惊失色,急忙再用法术,却只是祭起许多纸刀一齐飞向公孙胜。

公孙胜微笑摇头:“便只如此么?”

复把大袖一卷,又收了去。

高廉面如死灰,当即拨马便走,后面早有一员上将,手提一杆狼牙棒拦住他归路。

“害民贼认得秦明否?”

高廉忙拨马投东去,行不多时,前边山脚处又转出一员大将。马上横着一杆长枪,淡淡道:“栾廷玉恭候多时了。”

身后董澄翻身复回,与秦明、栾廷玉三头夹攻将来,四面截了去路。

高廉大惊,舍马步行要望一旁山林中钻时,董澄早张弓搭箭,觑着他背上只一箭,射翻在山沟里,斜刺里李逵率步兵早到,一朴刀,把个狗头砍落在地。

想这高廉高唐州一时风头无两、只手遮天,到头来都化作南柯一梦。

且说李逵提了高廉首级,扛了那柄太阿剑,与秦明、董澄等众将齐去献功,刘备得知高廉已死,自取了宝剑,当即收军入将高唐州城内。

先传下将令:“有掳掠百姓、侵扰百姓者斩。”后出榜安民,是以梁山诸军与高唐州百姓秋毫无犯。

刘备自引李逵、林冲等好汉来牢城里寻柴大官人,一面不忘分付扈三娘、黄文炳抄没高廉家私并府库财帛、仓廒粮米,府库倘若富足,更须酌情散于百姓。

及刘备等人来在牢中,四下都看了:当牢节级、押狱禁子早走得干净,止有三五十个罪囚,都教刘备解出,数中只不见柴大官人。

刘备急教雷横、戴宗唤集高唐州押狱禁子跟问,数内有一小牢子,名唤蔺仁,自称奉高廉之命,专一牢固监守柴进。

前日里高廉教人要取柴进施刑,这牢子因见柴进是条好汉,不忍下手,只推道本人病至八分,不必下手。昨日又来催并,小牢子便回称柴进已死。事后恐高廉怪罪,乃将柴进于后面一口井眼中躲避。如今不知存亡。

刘备听罢,忙着蔺仁引在井边,众人都来望时:见里面黑洞洞的,不知多少深浅。上面叫时,也不见应。

刘备心急,把外袍一脱,分付教取绳索下井,遭众人慌忙拦住,都称“哥哥是大军主帅,岂能下井。”

李逵当即笑道:

“哥哥且省烦恼,既是柴大官人因俺铁牛失陷在此,合该俺铁牛下井才是。铁牛出身卑贱,不似众位哥哥金贵,死也无妨。”

刘备听罢此话,当即拧眉瞪着李逵,几步来在他近前,但听得“啪”一声响,一个巴掌打得李逵身子趔趄,眼冒金星。

众皆哑然,不知其意。刘备眼中似有泪花、恨恨道:

“铁牛曾与宋江同生共死,一齐上阵杀敌。与那柴大官人、在场弟兄一般无二,皆是宋江手足,何分贵贱耶?区区一口鸟井,怎地铁牛下得?宋江下不得?

我今日偏要下井,你等切勿复言。

还有你这黑厮,向后再要胡说,轻言生死,割了你的鸟舌头。”

说罢一把搂住李逵,李逵亦抱住刘备,两个皆不做声。在场兄弟无不动容,有心思细腻者,更暗自使袍袖擦拭泪痕。

不稍片刻,刘备拍拍李逵铁打脊背,分付喽啰取一个大篾箩,把索子抓了,接长索头,扎起一个架子,把索抓在上面,又系了两个铜铃,点了一碗油灯,约定摇动铜铃,便扯他上来。

眼见刘备坐在箩里,放下井里去,众人各捏把汗,不敢再劝。

单说刘备,渐渐放到底下,刘备却从箩里摸将出来,把那碗灯来张时,四面许多骸骨,横七竖八,都披着各色衣物。刘备咬牙道:

“真不知这井中屈死过多少亡魂。”

继续张时,四下里湿漉漉地,只对正照见一人,做一堆儿墩在水坑里。正是“小旋风”柴进!

刘备忙摸在近前,伸手推他:“柴大官人?柴大官人?”哪里见动。把手探他口鼻,只觉口内微微气息出将来。刘备顿生念想:

“谢天地!既是恁的却还有救!”急忙将柴进拖在箩里,摇动铜铃。众人扯将上来。

不多时,竹筐复下井中,刘备这才爬在箩里,教众人拉了上来。刘备忙问公孙一清柴进如何,答说只是狱中潮湿病久,调理医治些时日便好。

刘备这才放心,乃教众兄弟把柴进扶上车中,与自个、扈三娘共乘,随后回身亲自拜谢了蔺仁,并邀他一发入伙,蔺仁也无亲眷,自不推却。

刘备想的是:这蔺仁虽无甚武艺,却识时务,机警过人,心思细腻。这等人便是留在后寨,也须有大用。

都安排妥当,刘备又分付将柴家应有家私并高廉抄没银钱、府库财帛、仓廒粮米,尽数用车装载。随大军都望梁山发还。

大小将校,离了高唐州,得胜先归在新扎大营。才到门旗,前边数员驻守将校早来迎接,刘备仔细看时,数中却有“病关索”杨雄在内。

杨雄当即拱手来报:

“哥哥当真料事如神,东昌府果来援兵,正中我等埋伏,教小弟大杀一阵,死者大半,那厮甚么没毛箭的当即落荒而走,近日定然不敢再来。”

刘备笑道:“杨雄兄弟辛苦,稍后也给兄弟计件大功。”

杨雄欢喜退下,刘备乃教合兵一处,拔寨都起,望水泊梁山进发。大军一路所过州县,秋毫无犯。鞭敲金镫响,齐唱凯歌回。

不稍数日,都归在梁山大寨,柴进、樊瑞扶病起来,称谢晁、宋二位哥哥,公孙胜、时迁、戴宗并众头领。

晁盖、刘备等众皆大喜。今番新添了董澄、樊瑞、柴进、汤隆四个头领,且作庆贺筵席,不在话下。

单说东昌败兵归去,已晓得高唐州杀了高廉,失陷了城池。即刻上表报奏朝廷。

这日高俅正于府中后堂吃茶赏鸟,先有人将东昌府奏报详情下在高俅处。

高俅拆开看时,见是高唐州沦陷,高廉身死,梁山军将他首级挂于城门上示众。气得高俅登时是须发戟张,把手中茶盏望地上一摔,摔个粉碎。

口中大骂道:

“水泊草寇,安敢如此跋扈。”

又思量起自家兄弟,乃恨恨道:

“兄弟你且走好,哥哥发誓替你报仇。我高俅,定要剪除水泊梁山这伙恶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