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此剑?”
时迁见两个都吃惊不小,他却犯难了,只愣愣问道:“公明哥哥打的好哑谜,到底是甚剑也?”
刘备、岳飞两个互相看看,各自佩服对方,相继一笑,复坐在椅上。
刘备道:“便教鹏举与你说来。”
岳飞也不推辞,当下对时迁讲道:
“小弟当初曾听得先师说‘凡剑之利者,水断蛟龙,陆剸犀象。有龙泉、太阿、白虹、紫电、莫邪、干将、鱼肠、巨阙诸名,俱有出处。’”
只这一把,便是名曰‘湛卢’的上古宝剑,传闻唐朝平阳郡公薛仁贵便曾得之。”
时迁闻言,不由得亦是大吃一惊:“不想他那破铁匠铺竟藏得如此宝剑!”
刘备当下笑笑,接着岳飞所言继续道:
“传闻这把湛卢剑,乃是春秋时铸剑名家欧阳冶善所铸。
当时楚王常怀称霸之心,闻此人善铸剑,便请进宫中,要他铸雌雄二剑,俱要能飞起杀人。欧阳冶善知他脾性残暴,若不允他,必不肯饶。于是打定主意,只说要三年能成,楚王当即允他三年。
回到家中,欧阳冶善如实说与妻子,便自去山中铸剑,三年期满,却多铸了一口,共是三口。
欧阳冶善知楚王有了此剑,恐他造与别人,必然杀他以决后患。是以多留那一口剑于家中,倘若妻子生下男儿,便要他持那口剑为父报仇。”
时迁一时惊恐道:“这楚王果真杀了欧阳先生么?”
岳飞微微点头:“确不出欧阳先生所料,楚王试那剑时,两口剑皆起飞不能,是以杀欧阳泄愤。”
时迁愤愤道:“这楚王端的残暴,此等害人皇帝要他作甚!”
刘备点头笑道:“兄弟说的好,好在那欧阳先生的妻子果真生下男儿,只要长大成人,便可替父报仇。”
时迁眯起双眼,若有所思道:“哥哥既如此说,这娃子怕生变故?”
岳飞点头道:
“时迁哥哥果然聪敏,这娃子到七岁时,学堂上与人争闹,骂他是‘无父之种’。娃子归在家里与母亲讨要父亲,母亲大恸,便将他父被害之事都如实说与他知晓。
无父儿也是个好娃儿,当即讨了那剑,拜谢了母亲养育之恩,要往楚国与父报仇。母亲却悔恨自己说的早了,以为他这般年纪便去自是送死,是以上吊自缢而死。
无父儿悲痛欲绝,葬了母亲,仍去寻楚国,行到七里山下,不识得路,日夜啼哭,两眼哭出血泪。”
时迁一时心痛:“当真是个可怜的娃儿。”
刘备继续道:“好在这娃儿命中得遇高人,至哭出血泪后三日,路中一道人见他这般模样,问他所为何事。”
“娃儿据实相告,道人感佩,可怜他小小年纪,说要代他去刺楚王。”
时迁当即转悲为喜:“如此娃儿可报父母仇矣!”
岳飞当下摇头:“那道人却要他项上人头,才肯帮忙。”
时迁转怒道:“这修行人怎地如此心狠?”
岳飞继续道:“娃儿听他说罢,当即拔剑自刎。道人把头取了,将剑佩了,前往楚国。
他却也不负无父儿所托,果真来在楚宫,说要献宝于楚王。
楚王宣他觐见,却见他所谓宝物,竟是那娃儿的头颅,当时问他根由。
道人只诓他说这是长生不老丹,须在油锅中煎得时辰够了,便能生出荷叶开出花来;结成莲房结出莲子,吃一颗莲子,可活百二十年。”
时迁惊问道:“果真有这等宝贝么?”
刘备白了他一眼:“都说是诓他。”
“那楚王却也上当,当即分付油锅将来,把孩儿头颅煎了。待时辰已到,道人诓他来取莲子,楚王走到近前,不防道人拔出剑来,把他那狗头一剑斩落在油锅里,随即亦自刎其首于锅内。
臣下都来救时,锅里三颗人头早已无法分辨,是以将头颅捞起,使绳穿了,一齐下棺而葬。古言楚有‘三头墓’即此之谓。”
时迁长舒口气:“不想竟有这般一个凄凉传奇故事。”
刘备道:“虽是凄凉,却也足见古人义气深重。”
岳飞、时迁皆以为有理,纷纷点头。
“传闻平阳郡公薛仁贵中箭身死,这柄宝剑便再无音信,不想落在此间。”
岳飞说着话站起身取来湛卢剑,左手托着剑鞘,右手轻轻从剑尖拂过剑身最后握住剑柄。
刘备看在眼里,知这二弟当真喜欢此剑。
岳飞试着轻轻拔出剑来,单单只露出丁点剑刃,便有点滴青光隐约而来,蓦地一把拽出,更是骤然间青光乍起,教刘备、时迁两个皆不由得眯起双眼。
“好一柄湛卢剑!”
岳飞挽剑在手,但见那剑身上青波隐隐,剑光潺潺,发出嗡嗡细响,兀自悦动震鸣不止。有诗赞曰:
“紫气不能发,湛然木匣中。
剑光浮碧水,冷月照孤穷。
宝马须伯乐,良臣择主公。
铸成数千载,还复配英雄。”
“宝器识主而鸣,二弟,恭喜了。”
刘备见此,不由得替岳飞欢喜,当即起身抱拳拱手。
岳飞却先是一愣神,转而频频摇头:“这剑是人家挚爱,终日供在神龛不与见人,大哥如何说是认我为主?”
说罢挽个剑花,卷起一泓月华般剑芒,复将宝剑归入鞘中。
刘备“诶”了一声,拉着岳飞臂膀复坐在身边,继续道:
“贤弟此言差矣,主人家终日将此剑供在室内,却不教它物尽其用,与那不识人才的庸主却有何异?”
“我等皆知: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七尺之剑立不世之功,对于剑来说,何尝不是如此?”
“若此剑有灵,你当他愿意终日躺在晦暗的剑匣之中、永世无人问津么?”
岳飞转头看着刘备,一对凤目中流光顾盼:
“可这毕竟是旁人挚爱之物,且是时迁哥哥偷盗而来。”
刘备当即微微一笑:
“这有何难,既是我家鹏举看中之物,千金万金,为兄也要替你买来。明日我等复去他店里,为兄亲自与他赔礼。”
岳飞闻言,心下欢喜。
当下兄弟俩商议已定,刘备教时迁回房安睡,便与岳飞都歇,只待翌日复去铁匠铺中。
闲话少叙,众人次日清早吃罢饭食,刘备便带着剑匣,引着岳飞几个小兄弟,并时迁、石秀、樊瑞、栾廷玉、扈三娘五个,一齐往昨日那家铁匠铺来。
至店门前,都下了马,教扈三娘看好马匹,众人便都来铺子之中。
才进铁匠铺,便见依旧是三个人:两个后生,一位大汉在那里打铁。
不过今番不同于上次,见刘备等入来,两个后生只眼角扫了一眼,并未停下手中生活,反是大汉,撇了小锤,腾地站起身来,声若洪钟:
“万想不到,盗我剑匣的贼人,胆敢复来?你等鸟人怕活腻了也!”
刘备等人心下了然:原来这厮便是主人家。
打铁的大汉本就身长九尺有余,当下转过头来,豹眼圆睁,几乎喷出火星,气势极盛,只说这一句,便已教盗了他剑匣的时迁心下打怵,好在刘备等人气定神闲,皆立于身后,让时迁安心不少。
时迁拔步向前,一面赔笑道:“大哥休动怒,我等此来,特意与你赔礼!”
大汉把嘴一撇,拧眉道:“赔礼?若我拧下你的头颅,却来与你赔礼,你依也不依?”
时迁虽怕他,却也受不得呛,当即大怒:“这大汉好没道理。”
大汉听罢哼哼冷笑,手中铁钳只一夹,从熔炉里抽出一把烧红的钢刀:
“好没道理?你等盗我剑匣便有道理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