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栾廷玉引祝家庄一众庄客伏兵尽出,赶杀将来,刘备微微一笑:这厮只知敌退我进,全不见我各队虽然退兵,却步武严整,井然有序,毫无可乘之机。
刘备思量到此,便将计就计,当即行使三官调度,教大军后队做前队,就地反击。列位要问是哪三官?兵法云:三官者,旗、金、鼓也。
刘备先令执旗、将大旗后麾,梁山军见旗语,步骑齐住。
又教五色旗引马军、跳荡、战锋自两侧转回。这时听得军中吹角一声,击鼓三声。弓弩手便都得令就位。
刘备又令执旗将大旗一卧,长矛手、长枪手,藤牌手便都前后相护,胡跪卧枪,以阻敌骑。
见栾廷玉率骑手将到,刘备以剑指敌军,谓众好汉:
“我等兄弟且看,他骑兵虽有声势,然毫无阵法,只这般胡乱冲来,岂不送死?”
话音刚落,栾廷玉引祝家庄数百马军先至,皆手持各样兵刃,忽听对面两声鼓响,军阵齐声唱“杀”,便有箭失弩失飞蝗而下,铺天盖地,把当先数十骑连人带马射翻在地,其余马军行速大减。
栾廷玉举枪胡乱格挡间,已有不畏死者来在梁山长矛手近前,却都冲击不得,反被长矛手悉数戳死。
栾廷玉大骇,拨马仓惶败退。刘备教把五色旗一展,战鼓长打,中间各队得令翻身杀回,两边跳荡、战锋、骑手齐出,皆唱“护护”,各队骑手作锋矢阵,从两翼包抄了去,直入敌阵。
祝家庄马步军一如教激流冲散的蚂蚁,登时大溃,栾廷玉,祝虎死战得脱,忙不迭逃回庄里,急急升起吊桥,教女墙城楼上把弓弩射住。
无数庄客未及归庄,吊桥已起,被自家庄上射了一阵不说,又叫后面梁山军尽赶进护城河里,跌死淹死遭弩箭射死者、不计其数。
刘备见栾廷玉等都归在庄里,也不强攻,乃复令鸣金。梁山军便捉了许多俘虏,随后次第有序、徐徐而退。
将至寨前,早有哨子飞马去报晁盖。晁盖引阮氏三雄亲自于门旗处迎迓。
刘备远远见了晁盖来迎,急忙下马,扯上面上的葛巾,大踏步赶将去,一众将领亦都纷纷下马,自有喽啰兵接过众人马匹牵至马铺不在话下。
及到近前,晁盖紧紧握住刘备双手,朗声笑道:“贤弟这一场大胜,一扫我弟兄先前晦气,真痛快也,我早教人准备筵席,今夜便与贤弟庆功。”
刘备亦喜,乃先教计点此战敌我伤亡,向后论功行赏。
依梁山赏罚法:
据贼数若有十分,杀获四分以上,折损不及一分,为上获。敌我军汉数相当为中阵。
此战对敌祝家庄出兵三千,折损不满二百,破贼两千余,俘虏千余,当为中阵上获行赏,是以此战将士均以二等转官计功,底下喽啰皆按生擒斩级,或赐金绢,或转阶级。
另林冲斩敌主将祝彪为奇功,武松生擒祝龙为一等功,并其他将校功劳皆在功劳簿上一一记入。
作者按:三阵三获皆出自宋制,是军中升迁转阶主要功劳依据。
刘备封赏已罢,众好汉便就中军大帐筵席上痛饮,一吐胸中恶气。
直至子时,天中漆黑无月,东风渐起,独龙岗上只有雪地微亮。可梁山大营中却依旧是管弦不止,灯火不熄。
前边数里外松林之中,有一彪人马,已是远远地观望多时。
但见这干人尽是马军,各持长矛,朴刀。人衔枚,马摘铃。头戴白鹅翎,皆插于巾上。
为首一个壮士,胯下一匹黄骠马,手中提一杆铁枪,身着乌铁铠,头裹赤帻,生得相貌英武,熊腰虎背,正是祝家庄的教师,“铁棒”栾廷玉。
白日里梁山军大破祝家庄,教庄上庄客乡兵死伤无数,本就受祝家庄压迫的祝家村村民,家中精壮男丁死伤大半,怎不愤怒?自栾廷玉、祝虎回庄便闹将起来。
祝虎登时大怒,当众搠死了几个带头闹事的村民,暂时压下此事。又教栾廷玉立下军令状,设法救出祝龙,违期将斩。
栾廷玉无法,思量梁山此战大捷,归寨须摆筵席庆祝,他料定我必不敢主动出击,若我夜袭时,打他个措手不及,或许可以挽回颓势。
他主意既定,当下教庄里骑手倾巢而出,共八百骑,都吃的腹饱,准备夜里袭营。
一干人小心来在梁山大营前头,哨子报说梁山寨里音乐喧哗声震耳,犹自庆贺。
栾廷玉笑道:“毕竟一伙水洼草寇,胜得一时,便都忘乎所以,岂不知兵法云,‘骄兵必败,欺敌必亡。’”
乃令庄客击鼓,八百壮士飞马杀近前来。
栾廷玉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将到门旗,不见一个梁山喽啰。
这时狂风起处,许多干草望他面皮上胡乱打来。
栾廷玉眉头微皱,忙不迭勒住了马,教那黄骠马也不提防,一时“提律律”人立而起。
急向周围张时,营寨里周遭角落尽是辎车,上边干草干柴芦苇等物,俱是引火之物,细闻之下,更有硫磺气味迎面扑来。
栾廷玉此时暗道不好,怕也为时已晚。便见前边大帐,灯火忽地熄灭。
“我中鸟男女奸计也,快撤。”
栾廷玉一声喝罢,但见四下里鼓角齐鸣,望楼上灯火并举。一排排火箭齐射而来,织就一天火雨,劈头盖脸,砸将下来。
一霎时,八方火起,上下通红,喊杀震天。栾廷玉所带八百壮士之中,顷刻有数十人中箭落马。
栾廷玉哪里顾得这许多,使大铁枪上护其人,下护其马,仓促抵挡一阵,拨马便走,仗着自己武艺绝伦,纵马一跃,撺出火海。
却可怜了那八百壮士,一个个火海之中,哭爹喊娘,哀嚎不止。
此时正值初春,冰雪未消,天气干燥,今日又正逢狂风大作,那营寨里诸般引火之物,都涂着火药火油,但见丁点火星,便掀起一片大火来。
把那祝家庄一众庄客,粘着的、碰着的,都作成一个个火人火马。
这八百个人,除约略十数骑拼死杀出,其余尽被烧死,或落马遭践踏而死。
栾廷玉一头掩面痛哭,一面慌不择路胡乱撞去,也不知走在甚么去处,却见前边岗上隐隐有火光蹿腾。
栾廷玉擦了擦面上泪水,催马近前去看,正见着晁盖与一个黑面汉子于亭子里对饮。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栾廷玉气往上撞,血灌瞳仁,两脚猛一点蹬,一时也没多想,挺枪骤马杀奔晁盖。
“兀那晁盖,害我折损八百儿郎,有家难回,还不留下你的狗头。”
刘备见他杀来,也不惊慌,起身举杯冷笑道:
“我等皆知你雕虫小技,是以专在此等候。栾教师还不下马,又待何时?”
不知刘备如何出现在此,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