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律师,帮帮我爸,帮帮我们!”
衣服皱巴巴的小伙拽着陈帅的袖子,黝黑的脸上有着道道褶皱,使得他看起来像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居家办公的陈帅接过袋子,翻阅完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他的父亲出了车祸,交警判定主要责任在他身上。但问题在于,他父亲是聋人,根本不知道后车的鸣笛。
车损赔偿很高,他们家很难负担得起。
“没问题的!”
“我会想办法。”
简单的俩句话说完,他接下了这个案子。
“好!谢谢陈律师!”
送走了中年人,陈帅的眉头深深皱起。
聋哑人符合条件的也能考取驾照,正常驾驶规定内的机动车。但这个案子明显辩护人是主要过错方,他只能尽力减小赔偿金额。
根据上面的联系方式,他沟通了判定事故责任的交警,诉说了情况,要到了另一方的联系方式。
刚打通,表明身份。对方的怒吼使得他耳朵微微侧开。
“聋子还敢开车,不纯粹害人吗?”
“我告诉你,一定得赔!”
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挂断音。
陈帅习以为常,很多时候来意没有说完就会被挂断。对方多数当自己是来求情减少赔偿,或者诉苦站在聋哑者的角度以道德胁迫。他能理解,但他是律师,并不是去哀求对方。
过了会,他再度拨通电话,对方的态度也稍微缓和了一些。陈帅向对方交涉了保险赔偿等问题,再对事故双方的责任进行了确认。
因为很多时候交警不懂手语,只能通过警队里相关人士的协助翻译。加上聋哑人遇到事,多半惊慌,表达上可能会出现问题。
很多时候,他都需要完整确认整个过程和接案方的表述是否一致。
法律不会受情感影响,作出不公正的判决。但为弱势群体也制定了一系列受保护的法律条文。
陈帅所要做的就是运用这些规定和所学,尽量争取辩护人应得的权益和法律保护。
这件案子最终私下调解,虽然赔偿金额依旧是中年人一时很难拿得出手的数字,但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不!我不接受!”
本来一切进展顺利,但一直沉默的父亲拍响了桌子,他比划着手势,表情倔强。
老人家,你想做什么?这已经是争取来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陈帅反复有力地打着手语。
不!不接受!
老人迟疑着,最终打出了钱、赔偿的问题。
局面陷入了沉寂,对方显然已经有些生气。他主动降低了赔偿额度,自己都得往里面添钱才能修车,结果闹这样?
老人的儿子面露难色,他的十指纠结在一起,额头深埋着。
陈帅拍响了桌子,震动吸引了老人的注意。
他神情严肃,动作也比平时更加有力,每个手势做完总会停顿片刻。
我们...不比...别人差,尊严...比钱更重要!
握着拳头敲击着胸口,这是陈帅所传递出来的声音。
社会总会对弱势群体产生包容,这样包容是个体的让步和谦爱,但部分的聋哑人却渐渐认为这是常态。
这是错误的!他一直都在向每个辩护人传递这个讯息,属于自己的责任一定要承担起来。
老人的儿子读懂了这个手势,他也会手语。都是自己的窘迫,才使得父亲这个年纪了还去拉货工作,帮他缓解经济负担。
这次的赔偿,超出了承担范围,可能这几年的积蓄都要付之一空,但他觉得陈帅表达的很对。
人的尊严很重要...
“我同意!”
老人听不见,但他看出了儿子的妥协,他很不解,很慌乱。儿子只能一遍遍安抚他。
回去的路上,调解的警察顺道将几人一路送回去。
“陈律师,我很好奇,为他们辩护你能挣得了钱吗?”
这个问题已经有无数人问过,或者猜疑过,陈帅从来没有回答。质疑声也在事实面前变得微弱。
小区的破旧,简子楼的拥挤,已经回答了所有问题。
下了车,老人的儿子打着手语感谢他。
没事!
儿子迟疑着比划道:父亲他很辛苦,因为自己的关系一直觉得亏欠了这个家庭,所以,刚才的事情,希望您...
中年人的心酸,陈帅早已读懂,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朝着昏暗的楼道口走去。
父亲不知道何时走到儿子身后,他的愧疚已经定格在了蜡黄的脸上。
有我在,没事的!父亲!
不怪你!
中年儿子始终挂着微笑,他知道听不见声音的父亲唯一能知道他的情绪的方式就是观察儿子表情的变化。从小,他就努力保持笑容,这样可以让父亲心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