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北走,刘紫菱越是感到了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冬意。
他们一行浩浩荡荡的往前走着,穿过一片丛林,露宿一座荒山,出来这条坑洼泥泞的山路,终于看到了一家客栈,名曰‘凡尘’。
此处来往的人不多,多是行商送货之人路过,看到他们这一行人过来,门口迎客的店小二相互使了个眼色,便忙不迭的要来迎客。
秦冰停下马车但没下来,看了看在外的几人,他冲马车里面喊道:“爷,这里有家客栈,马儿有些顽皮,您和夫人是否下来歇脚?”
“自是要的。”江慕言说着,已经掀开车帘被秦冰扶下来。
他转身将刘紫菱扶下来,将身上的狐皮裘衣解下披在了她的身上,看了看秦冰,又看了看小二,笑问道:“店家,这里可还有房间?”
“有,您要几间房?”
“三间上房。”
“好嘞,您跟我来。”小二说着将他们一众带到了楼上客房。
刘紫菱坐马车坐的屁股疼,终于有个地方可以舒服睡上一觉了,她一进门赶忙往床上一躺,“还是床上舒服。”
“夫人还是警醒些,这是家黑店。”江慕言悠悠的说着,站在窗户边往下观望着。
刘紫菱惊坐起来走到他旁边,“你怎么知道这是家黑店?”
“你看这店里的伙计,各个装成很忙的样子其实是假象,我看他们的时候他们眼神闪躲,对我们四下打量,关心的是客人的身价而不是客人的需求。秦冰说马儿顽皮就是问我要不要进来,我倒要看看这家店是做什么生意的。”
“那我们还有的吃吗?”刘紫菱想吃点热乎的饭菜,却又怕被下毒。
江慕言笑道:“放心吧夫人,他们就算行凶,也会选在晚上,这会儿他们不敢怎么样。知道你想吃点热的饭菜,我让宋若下去点几个素菜端上来,你乖乖在房间里不要出去。”
“好。”刘紫菱点了点头。
秦冰正收到飞鸽传书,江慕言看了一眼就递给了秦冰,秦冰看到上面写着‘军饷被劫’四个字。
“爷,王副将这算是上钩了吗?”
江慕言点了点头,“以往青州府直接派人将饷银送到军营,王杰要私吞只能依赖于账簿作假,孙先生失踪后他怕事情败露,便想出让镖局的人护送饷银的办法。青州府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和山匪勾结抢劫军饷,我想,这也是他最后一次的行动了。”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伯均会盯着杜成,元霜盯着赵有庆,他们二人的行动足以助裴光钓出王杰这条大鱼。”
“裴大人是大理寺公认的正义判官,有他在,爷可以放心,王副将这次难逃法网。”
“父皇现在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希望在裴光将王杰定罪前,我们能顺利找到孙先生。”
二人正说着,突然听到楼下一阵喧闹声,江慕言怀着不好的预感出门一看,果然是这丫头又不听话,出门管闲事。
原来是刘紫菱看江慕言一直不回来,她出门去看,却正好看到门外一家三口正在被店小二推搡着不让进来。大叔黑发见白,围着个破烂围巾咳嗽不止,夫人虽着装朴素但气质不凡。
她扶着大叔央求着店小二让他收留他们在这里住一晚,店小二骂着他们就要将他们往外推。黄毛小儿看上去有七八岁年纪,穿着乞丐一般,性格却是倔强,他拉着店小二讲理道:“你们太欺负人了,开店不就是让人住的吗,凭什么不让我们进。”
“小子,趁我没发飙赶紧走。这里不是你们能住的地儿,十两银子一间房,你们住得起吗?”
“你......”
这时大叔拉住了小儿,“溪儿,算了,我们走。”
“可是爹,你的身体坚持不了走这么远,你需要休息。”
刘紫菱走下来,指着店小二骂道:“你怎么这么势力啊,你十两银子一间的是上房,下房呢,再不济还有柴房,他们已经这么可怜了,怎么样不能给他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你故意狮子大开口不愿意收留他们,你们这儿不会是家黑店吧?”
店小二邪恶一笑,“夫人莫要乱说话,若我们这儿是个黑店,你们怎么还敢住进来?再说了,我们这儿是客栈,不是仁善堂,这世间可怜人太多了,你们再往前走,西昌县那儿都是难民,我们这儿可怜的过来吗?”
江慕言走过来,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店小二,“够了吗?给他们准备一间上房。”
店小二接了银子,冲江慕言笑了笑,“够了,够了,您真是位贵客,我这就准备上房去。”
大叔看到江慕言,马上将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半边脸。夫人俯身向江慕言道了谢,就扶着夫君进了店里。
小儿冲刘紫菱笑着,抱拳道:“姐姐,我叫孙本溪,今日大恩日后定会报答。”
刘紫菱拧了一下他的脸蛋,“有骨气,好样的。不过,你现在首要做的,是照顾好你父母,快上去吧。”
江慕言搂着刘紫菱上楼,宋若和惠儿已经准备好一桌子饭菜等着他们。惠儿看到她,一脸崇拜的样子,“小姐,你刚才又行侠仗义了?”
“行侠仗义?”江慕言眼中流露出一抹嘲笑,“你家小姐不管不顾的行侠仗义,完全没想到会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我倒要问问,这是行侠仗义,还是愚蠢至极?”
“你说我愚蠢?”刘紫菱有些生气,“江慕言,我告诉你,我这个人做事从不计较后果。你又不是没有银子,一锭银子就能救一个幸福的家庭,多划算。”
“你明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情形之中,旁人躲还躲不及,你倒好,上赶着暴露。”
“我暴露什么了?”
“你的身份。”
刘紫菱生气的看着向他吼着的江慕言,看着一桌子的饭菜顿时没了味道,“暴露就暴露,我不怕。”
“能不能长点脑子?你是不怕,惠儿呢,宋若呢,她们的命你也不在乎吗?”
“宋若有武功,她可以自己逃,我跟惠儿不要你管。”刘紫菱怒气冲冲的说着,就把江慕言推出去关上了门。
江慕言生气的拍打着扇子,去了秦冰的房间。
宋若和惠儿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两个吵架,谁也不敢说话,看王爷走了,惠儿才敢向刘紫菱说一句,“小姐,要不,你先吃饭吧。”
“不吃了。惠儿,把菜端过去给最边上那家人送过去。宋若,你也出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宋若关上门走出来,敲门走进了秦冰的房间。看着气鼓鼓的王爷,宋若和秦冰对视一眼,先后笑了出来。
“你们两个,有什么开心的事儿说出来听听?”江慕言瞪着他俩,不停地摇动着扇子。
宋若行了一礼道:“王爷,自从王妃进府以来,您面上喜怒哀乐的表情如家常便饭。或许您并不自知,在王妃进府之前,您从未对任何人发过火。”
“我对你们好,你们还不满意啊?”
“生气,才意味着您在乎。王府中,我们没有人能左右您的情绪,但是王妃却可以。她处于危险之中,您比任何人都着急,她开心了,您又比任何人都开心。您今日和她斗气,不也是因为怕她处于危险之中,怕她会发生什么意外吗?”
“你也听到了,她说不用我管。”
“宋若的话已至此,王爷您自己定夺吧。哦对了,刚才王妃没吃饭,说是累了,这会儿已经睡下了。”宋若说完,转身离去。
江慕言看了一眼秦冰,秦冰耸了耸肩背过身去。
夜半时分,夜色如墨,原本阴沉冷冽的天空此刻竟淅沥沥的下起了大雨,时不时的一声雷电下来,搅扰了人的美梦,打破的寂静的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