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走失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到了腊月时分,眼看再过数日,就是春节。

这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的日子,突然就有人求上了华山派的门来。

来得人是华山附近渭南县的捕快,只道当地孩童丢失甚多,有人言是高来高去的飞贼作案,又有人说是妖人要抓童男童女炼丹,眼看县太爷给的破案期限要到了,捕快无法,只能上华山求高人相助。

岳不群乃是陕西侠义道的领袖人物,遇到了这种案件自然是当仁不让,当即顾不得整理行装,提上长剑就准备出发,宁中则听捕快说可能是妖人作祟,怕丈夫一人有失,也跟着同去。

岳不群走前吩咐乔峰带着师弟妹们守好门户,他有心锻炼乔峰,又嘱咐他门中小事,自行决断便是,若有大事,便留着等自己回来处置。

他们夫妻二人一去就是三天,眼看春节将至,华山脚下送来了一张请帖。

原来是华阴县里,诸多乡老富户等地方头面人物按着往年惯例凑了一桌安民宴,特地派一老仆来请岳不群夫妇赴宴。

按着惯例,岳氏夫妇都会带着两个徒弟前去赴宴,前几年时,乔峰也随着岳不群夫妇去过两次,但是今年他们夫妻二人都离山办事,乔峰只能好言回绝。

但是送帖的老人却说什么也不愿离去,只说主人此次吩咐,不能请来华山派的高人,自己也不用回去了。又说自己曾经见过乔峰,知道他是华山高弟,若是岳掌门不去,他去也将就折得过去。

乔峰依是不允,只急得送帖人连声哀求,只是在华山山门之外苦等。

要知此时正是深冬,放眼望去,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华山之上更是银装素裹,就连诸多华山弟子有内功护身,也早早的裹紧了厚实棉衣。

而这送帖人不过是一个普通老人,没到半夜,已经冻得全身僵硬,若不是英白罗巡山发现,再等得片刻,只怕就要送了这条姓命。

乔峰面冷心热,不忍看到有人为此等小事亡命,便吩咐师弟们守好门户,自己去去就回。

他平日下山,走得颇快,这次照顾那送帖的老者,缓缓而行,下得山时,已近傍晚。

眼看到了平地,乔峰迈开步子就走,却听得一个稚嫩声音在身后呼喊。

“大师兄,等等我。”

他转头一看,一个裹成粽子一般的女孩正摇摇晃晃从山上下来,正是自己的小师妹岳灵珊。

乔峰只觉得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六七岁的孩子,正是鸡嫌狗不爱的年龄。

“谁叫你跑出来的?”

“我自己啊。”岳灵珊理直气壮。“大师兄你下山了,山上就不好玩了。再说了,往年过节,娘亲都要带我来城里集市,买个枣牌牌玩的,今年娘亲不在,大师兄你怎么下山也不喊我。”

就为了买枣牌牌?乔峰知道这个,不过是当地人为了庆祝新春,用红线穿过红枣和谷草,上面挂个铜钱,下面再缀上一颗鞭炮做成的吉祥玩物。

苦笑一声,他已经想象到发现岳灵珊失踪后,留守的师弟们乱成一锅粥的样子,但是如今时间已晚,又没法送她回去。

“不碍事,不碍事。”送帖的老仆看见乔峰苦恼,连声劝道。“别说这位是岳掌门的爱女,就是普通女娃,也不过加双筷子的事。”

无奈,乔峰只得带上岳灵珊,两人去集市挑了一块岳灵珊中意的枣牌,再一同赴宴。

到了地方,乔峰虽然年少,却依旧被捧上主位,而岳灵珊不愿他多做管束,随便尝了两口就下了桌子,在一旁自己玩耍。

酒过三巡,乔峰才知道为何这主人一定要老仆将自己师傅请到。

原来这主人家有一儿子,性子颇为顽劣,往日里不是天天抓猫逮狗,就是沉溺牌九骰子,气走了好几个私塾里的先生。

主人家看他实在不是个读书的料子,便想着让他习武,思来想去,这华山地界,就属华山派鼎鼎大名,故而求上了门来。

今日看到乔峰来了,知道他是岳掌门得意的徒儿,说话颇有份量,于是不停恭维,只求他能为自己儿子说句好话。

乔峰一听这人沉溺享乐玩耍,年纪又比自己还大上些许,就知道他不是个习武的材料。

但是收不收徒弟这等大事,他又怎敢替岳不群作主?当下只是推脱师傅不在,自己人微言轻,只有等师傅回来禀告。

主人家不知道他的性格,只以为他拿腔作势,于是加倍奉承,周围陪酒宾客更是会意,一个接一个上来劝酒。

乔峰颇为爱酒,但平日里住在山上,岳不群又约束极严,一年也难得喝上几口。今天看了这许多美酒,只顾喝来,到了高兴处,更是撇了酒杯,直接端着海碗大口畅饮,喝得那个酣畅淋漓。

他酒量再大,也经不住这等车轮喝法,不多时,就觉得微微醺了。

亏他还记得岳不群平日里的劝告,知道喝酒不可喝醉,当下停了下来,打了个酒嗝,就跟众人告辞,要带着岳灵珊回山。

呼喊了几声,却不见岳灵珊回答。

这时就有主人家的家仆说方才岳灵珊看他们喝酒无聊,跑出院子去了。

只是他们也去街上喊了,却没听得岳小姐回答。

乔峰一听,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酒意一下全无,师傅将华山派交给自己几天,自己就将小师妹弄丢了,这可如何是好?

听得岳掌门的千金在自家丢了,主人家也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将家中仆橦尽皆洒了出去。

乔峰在华山城里沿街狂奔,只盼岳灵珊不过调皮,转过哪个街口就能找见。

但是此时天色已黑,街上行人都少,又哪里去找这么一个小女孩呢?

他正自焦急,主人家却找了上来,说家里仆人日前见到城里来了一伙陌生花子,怀疑岳小姐的失踪和这伙人有关。

乔峰正想笑这些人见识太浅,要知道天下花子都归丐帮统领,而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实力强劲,高手如云,师傅上次给自己讲解天下高手之时,都说过丐帮解帮主武功高强,不下于自己,乃是正道的知名高手,这等帮派,又怎么会绑自家师妹呢?

但是转念一想,丐帮弟子遍布天下,乃是江湖中消息最为灵通的帮派,若是跟他们搭上线,不就更容易找到小师妹了吗?

主人家的仆人在前带路,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座旧庙前。

说是旧庙,实实是在贴金,这庙宇残破不堪,年久失修,四周满是残桓断壁,屋檐也长满了杂草,要不是庙门紧闭,门口还有个抱着竹棍看门的花子,乔峰是怎么也不信里面有人的。

仆人上前打听,没想到门口的花子竟是戾气十足,一巴掌打得仆人口吐鲜血。

乔峰看这乞丐随意出手伤人,知道定然不是好人,心头大怒,上前便是一拳。

他少习拳脚,这随意一拳可以算是平平无奇,那花子看了,只是嗤笑一声,便伸手来接。

他哪知道,乔峰的紫霞神功已经练成,内力鼓动如霞光云海,浩浩荡荡,势不可挡。

只听得咔嚓一声,这花子的左手小臂就从中折断,晃晃悠悠的挂在臂上,片刻之后,他才靠在门前台阶,抱着左手嚎啕起来。

他这一嚎,庙门顿时大开,数名中年乞丐手持各色兵器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