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记得

他记得,他不曾畏惧过。

他记得,他不曾放弃过。

但他现在是如此的恐惧,以至于他的心被面前的景象完全占据,他甚至无法思考更多:他只想将他从地上拉起,就像将灵魂扯出地狱。

他做不到。

但他现在是如此的不愿放弃,以至于他紧握着“他”的手都显得如此无力——

他能做什么呢?

他只能将“他”从过往中记起,就像天堂中画像里的,只有回忆。

为何世界终结了,时间却还没有停止?

他记得他想改变什么,哪怕命运不允许。

……

“你说……咱们啥时候能退休啊?”蒋丰毅将暗杀名单上最后一人的头颅斩下,颇为轻松而随意地问一旁的郑泽亮道。

“退休?你问我?——你是在开玩笑么?我们可是刺客,无头教暗影盟的刺客。”郑泽亮有些想笑,“刺客守则第一条:匕首,是工作的开始;死亡,是工作的终止。”

“但……恺鲨大帝一向待我们不薄...…解甲归田什么的他应该也完全可以理解的吧?”蒋丰毅不解地道,目光中带着无限的期盼,“我都已经计划好了。我已经在千嵊州买了块地,就是那个神安城——你应该知道吧,就是那个旅游胜地,有山有水;我还在玳海买了片沙滩、盖了一栋小竹屋……我还要环游世界,之后就坐自己家里,游山玩水之后,直接躺平,刷剧看番,上网逛站,冲浪沙滩……”

“别做白日梦了!”郑泽亮撇了嫩嘴,满脸的“呵呵”,“依我看,这事没戏……恺鲨大帝他待我们不薄,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尚且还有利用价值罢了……总之,你申请退休的那天,就是你死的那天。”

“我可以向刘海垚大人求助,大不了,我同意参与他的计划。”蒋丰毅突然道,他回想起了什么,目露思索之色。

“如果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虽说只有你们两个人……”

郑泽亮迟疑了一会儿,他旋即又想到了方才蒋丰毅满脸希冀的神情,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如果你这么抉择的话,也只能算上我的一份了。”

蒋丰毅嘿嘿一笑,伸出右拳:“事成之后,旅途上缺个伴,一起不?”

郑泽亮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同样伸出了右拳,但他的脸上却是淡淡的微笑:“为什么不呢?不过先说好了啊,我身上没钱的,都得你请客!”

两拳,相抵。

……

他记得那是一个星光璀璨的晚上。

他记得他还在战斗,而且,他记起了他要做什么。

何国诚和梅宇韬都已来到了他身边,沉默地注视着他。此时,他们也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

郑泽亮站起身来,将蒋丰毅轻轻送入梅宇韬怀中,淡淡道:“帮我照顾好他。”

梅宇韬张口欲劝说些什么,但何国诚却用眼神示意梅宇韬不必多言,让郑泽亮他自行决断。

郑泽亮转过身去,无尽的碎刃无风而起,以他为中心,化作了一道恐怖的黑色风暴,而魔刀·千刃的刀柄于他手中悄然滑落——他不需要刀柄,因为他自己就是。

黑色的魔焰自郑泽亮身上燃起,他坚定地踏空而行,一步步,向魂之漠·葬渊走去,即便他的身躯有些摇晃。

与此同时,施乐天的那一剑将王科缙生生击落了百余米,此刻,施乐天挡在了郑泽亮与魂之漠·葬渊之间

突然间,郑泽亮开始奔跑——他开始加速。

施乐天皱了皱眉,在他的感知中,郑泽亮的状态有些怪异。

魔刀·千刃化作了一柄平整的利刃,而郑泽亮执刃,平平无奇地甩出,而他的左手间,时间正在逆流——从无尽久远时代涌来的洪荒之气喷勃而出,如同天地初开,鸿蒙方启。

“万古。”

王科缙也看准时机,紫霄在上,澜凌在下,合斩而出,天地间仿佛有箫声荡漾——

上北下南,“南陌”、“北笙”。

看着两人来势汹汹的合击,施乐天双眸中却有淡金色的光芒亮起,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郑泽亮与王科缙,仿若神明无情地审视着蝼蚁,而他的剑面上,闪过了这数千年的山川、沧海、春秋、岁月、雨雪。

“千秋。”

以千秋映万古,以千载照天南地北——无论是剑意还是剑境,这一剑都遥相呼应,无比契合。

这一剑的应对,妙到巅峰。

两剑一刃相触,一个漆黑的奇点扩散为圆洞状——三者的碰撞将空间都是撕裂开来。而王科缙最先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在空中连踏数百步方才稳住身形——

方才,由于他出了两剑,导致他一人吃下了近半的冲击力!

但这也有好处,起码他躲过了另一场危机:此时,那漆黑的黑洞不断扩大,施乐天微一动身,想要躲开,但郑泽亮却不闪不避——

郑泽亮手中的利刃突然碎为了千片,反卷而上,重新化作风暴席卷向施乐天,而他的右手两指则带着强劲的力道,封向了施乐天的咽喉!

但此时,那碎裂的空间还未复原,郑泽亮强行出手,他的左手被卷入了虚空之中,顷刻间便被同化作虚无。

他的脸上无一丝痛楚之色,因为他一心一意要做完他那还未完成的事。

首先,他得走到,那个地方。

但施乐天并未让他轻易如愿以偿,那一刻,那一瞬,他与仙剑·逆天合一,生生穿出了碎刃风暴,而后剑身一转,冲天而起,仙气大放!

“逆天。”

他要将这乾坤逆转,让世人皆醉罢而醒,让川海尽浊罢而清,让这天再遮不住他眼,让因果再拔弄不了他的命。

这一剑,绝对有卷圣层次!

但郑泽亮的脸色仍然平静,他并不意外施乐天可以挣脱他的杀局,即便他已为此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他身上魔焰更盛,眸中猩红,以指为剑,去势不改,点出——

求魔。

求是一种方式,它注定曲折而悲凉;魔是一种态度,它注定冰冷而执着。

既然世人说他是魔,那么他使成魔;既然上天要注定他不幸的命,那么,他便要改了这命。

刺客的一生总会有无数的敌人,或许,眼前就是最后一位,但不论结果如何,他已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