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漫漫青草作离别

“久宽,我带你回去。”陆瑶心里喃喃只此一句。

她带游击团将士一路冲杀。游击团将士练过回胡枪,面对匈奴比其他士兵英武善战。不出一会儿,便杀出一条血路,又有各路士兵一起抗杀,追击匈奴士兵渐渐空出落下。孙同举早下令将士们撤退,因而剩余士兵奋力齐拼,撤出战场。匈奴见追之不及,杀之不尽,亦不再追击。

此次战事,损失惨重,幸亏匈奴兵力集中,并未增派兵力攻击曹营士兵驻地。

曹营士兵,撤回总数不足五万。

“唉……”归来途中,徐进在陆瑶耳侧叹息着,似愤怒,似悲痛,似闷郁,似遗憾。

“游击团目下有多少人跟队?”陆瑶边驾马行进,边问着徐进。

“尚有一千六百余人。”徐进说完,又是重重叹气。

“你说,这一战,怪谁?”他又不平,问陆瑶。

“怪我。”陆瑶只是木然,她手下士兵,有那许多皆留在了那片孤独草原,永远都无法归家。

林久宽也走了。

“可是久宽,他回不来了。”陆瑶喃喃心道。

“陆将军?陆将军!”徐进急急呼喊道。

陆瑶软软瘫倒在马背上,晕了过去。

浑元功伤身,陆瑶又有原伤在身,方才奋力击杀,回护撤退。又有林久宽之事,她此时再支撑不住了。

“久宽!林久宽呢?林久宽被运去何处?”陆瑶从榻上醒来,开口问喊着。

“将军,久宽大哥尸身还未处理,因你还未醒还。”吴双建低着头抽泣说道。除了少数部将,战场之上,并不会带回众人尸身。陆瑶带回林久宽,自是因为私心。

“双建,同我去看望久宽吧。”陆瑶有些无力,瞬时几乎老了几岁,吴双建亦是泪迹败坏。

自带回营中过去一日余,林久宽尸身已有些变化,陆瑶见到这副身体,悲从中来,一颗心抽痛不已。

这是林久宽,那个第一次见面被她扎了一刀的猛士;那个说因为一身功夫来军营寻造化用途之人;那个会望窗怔然一心盼娶心爱女子之人;那个日日同她一起吃食训练逗耍之人;那个在她孤独与意兴阑珊时会揽过肩膀为她助兴之人,那个心疼她伤口喂她吃喝让她小心烫之人……久宽他便是如此好,对陆瑶好,对众人好,因他本身很好。

“久宽,对不住……”陆瑶泣不成声,再说不出许多话来。

哭痛一番,头晕神散,她收起心绪,开始打理林久宽身后之事。如今天气不候,林久宽家乡路途遥远,不能亲自送他尸身归家。只能将衣冠佩物派人送归家中,将其尸身,寻一片地方好生安葬了。

陆瑶褪下林久宽外衣,手感有异,她伸手入里衣一探,是一封信件。陆瑶眼泪又是恣意横流,颤抖着手打开。

“慰吾双亲,孩儿未能亲身尽孝终生,是为大憾。今我魂归沙场,死得其所,不必忧思。万望众人好生过活,替我继续在世间行走生息。”

“慰吾心爱,我未能走下战场,亲自迎娶相伴,是为缘缺。自离别日起,一时未曾忘怀。今我流失,切望相忘,另寻所爱,美满余生。”

“林久宽亲上!勿念。”

字迹不多,陆瑶几眼看过去,却悲痛无边。“久宽,你来人世一趟,一路为善,连战前写就之遗信,亦为他人考虑周全。”

“那你呢?那你呢?!”陆瑶轻抚着林久宽身体,压低声音哭问,心中憾痛无以言表。

“久宽,我一定帮你将信带到。”陆瑶剪下林久宽一缕头发,又写上一处地址,连同遗信,衣物,与腰间一件佩物,一同交给吴双建。嘱咐其与另一名士兵二人,将所有物品,送归林久宽家乡。

她寻了一处幽静小坡,在驻地附近。撕了自己一缕衣角置于林久宽身侧,吩咐众人将其小心安葬了下去。又在其旁边种了一棵杨树。

“杨树坚强,就让它一直与你相伴吧,我会永远与你心意同伴。我们唱过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我记得。你给我的命,我记得。”

“久宽,你就当有两处家吧,一处在此,一处在家乡。”

陆瑶坐在山坡上,从此处望去,前方是连绵草原与一些层峦山脉,有些目极之处的山顶,甚至还盖着常年不化的积雪。

草原葱绿,天空湛蓝高远,山峦重叠相依,一阵风吹来,遍地花草随风起舞,香姿盎然。

她躺倒在坡地上,身手放松,眼目闭了起来,似亦与地下林久宽共度一段。

耳旁风声微传,那棵小树的枝叶噗簌作响,鼻中袭来青草与新土混合之味,尤其正值盛放的片片簇簇金茅,散发着清香久远气息……

她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一些细碎时光,比如,林久宽见她偶尔落寞会带她去喝酒吃肉,宽慰心怀。比如,她平日收到各类果子零食,总会给久宽先留送一些……他们会一起坐在小小的坡地上,吹吹风,过过招,闲聊打趣,有时也抒发心怀,彼此鼓励,约定未来。

“久宽,这下你可以好好安睡一觉。”陆瑶轻声说道,不无遗憾。

“我会常来看你。”

她自身周望向远方,看着草原上一片一片的黄色小花,在风中或静或动,这股清香,大概是久宽在与自己会话吧。

“我也想休停一阵了。”陆瑶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