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好!好哇!”
孙苌青看着上官蚕月的答卷,连叫三声好。
“公子这份残章,虽说在三炷香内未曾完善到规定好的五成,但也足足有了将近四成!这等天资,真是罕见呐!请公子务必留住几日,老夫定奉为上宾!不知公子是何门派?师承何人?”孙苌青满脸堆笑,向上官蚕月问道。
上官蚕月脸上也挂着一抹微笑,他一提笔就发现这篇“忘问道”与自己所掌握的“初晴阳雪”、“伊人憾缺”二曲有诸多相似之处,疑似出自同一人的手笔。再结合自己所了解的关于忘问道的残章所推演,虽说时间有限,但最后成交上去的不足四成的残章远远不是他的极限,他的心中已然有了五成三的内容。
上官蚕月笑道:“在下的授业恩师曾有言道,不可吐露师承门派,请勿再问。”
“哎呦呦,想不到公子门下还有这等规矩,倒是老夫无礼了。公子如此才情,定然是名师出高徒。既然有此门规,我们也自当遵从。”孙苌青笑道:“请移步待客厅,稍等片刻,等其他试场结束,我们再一起演练下场的比试,如何?”
上官蚕月道:“听孙长老的意思,其他试场还没有结束?”
孙苌青道:“各个试场的情况大同小异,规矩也就自然不同嘛。”
一老一少,二人相视而笑。
武夷派针对不同章经需求,对于不同的试场所规定的时间与数量自然也有不同的规定。
对于这四号试场的“忘问道”,想来武夷派手中早就了完整的章节,只是拿来测试此试场当中来客的复盘速度,不求其他。
上官蚕月跟随孙苌青的引导,继续上山,到达一处会客厅。
此峰向上,分为二路,形成一高一低两座山峰,这座会客厅坐落于较矮的那座山峰之上,可俯瞰下面所有试场的情况。
此厅中布置古雅古韵,厅正中央挂着一副字画,上面写道:“海纳百川”,落款乃是向北天亲笔。
上官蚕月静静的看了一阵,一阵清风吹来,厅内幔帐浮动,桌上的檀香直烟随风悠荡,将大厅作为画布,肆意挥洒出一道道白痕。
上官蚕月悠悠回过神来,转身出厅,向着山下其余几号试场看去。
一号试场当中,此时仅余两三人,那对师徒都在其中。
二号试场人数最多,有足足十四人,一位粉衣女郎双手捧卷交与监题官,二人攀谈了些什么。一位武夷派弟子前来带领她走出试场,那女郎走门口,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山上,正对着上官蚕月的目光,淡淡一笑。
三号试场当中,一位黑衣老人端坐正中,在他周围空出了一大片的空地,此时不少人正弃权退场。
四号试场已经结束,胜出者仅上官蚕月一人。
五号试场已经进行到最后关头,还剩三人激烈推算,分别是雷音阁雷杍珩,昆仑派沈冠英,神都派洛末。
六号试场尚且六七人在内,上官蚕月扫过一眼,便不再看。
靴声橐橐,“嗯?”的一声自身后响起。
上官蚕月回过身去,只见一淡蓝衣装的少女走上厅来。
“还以为我已经够早了,想不到还有更早的啊。”那少女低声喃喃道,不与上官蚕月多做交谈,径直走进厅内等候。
“是梨仙岛的水云寒?从我交卷上山到现在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她居然这么快就上来了?”上官蚕月心中暗暗心惊:“如此看来,虽说我们分到的卷宗不同,但她的天资绝不在我之下。又或者...她也与我一样事先有所准备,难道梨仙岛手中也有广散闲文的残章?”
恍惚间日影攀升,山下的比试渐渐结束。
就在上官蚕月思索之际,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上山。其中就有一号试场的那对师徒与二号试场的那位粉衣女郎,那粉衣女郎向厅内的女子笑道:“师姐,你走的好快。”
上官蚕月收敛心思:“好了,第一步打入论经大会算是成功了,那么...该开始找东西了。只是不知今年的试题,是否还如上届。”
不多时,所有试场均已结束,一号试场胜出者两位,二号试场四位,三号试场三位,四号试场一位,五号试场三位,六号试场一位。
共计十四人,齐聚会客厅。
孙苌青再次赶来,朝着诸人行礼道:“诸位都有所见证,此番前来之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非人中龙凤不能脱颖而出,在下在此先祝贺各位了。”
众人纷纷还礼。
孙苌青道:“至于第二场试题嘛,到有些不同寻常,诸位也知道,今年为了召开论经大会与英雄宴,鄙派也承担了很多压力。所以下场比试的试题也与往年有所不同。还请各位抽签决定。”说罢,一位武夷派弟子端上签筒,众人纷纷抽出,之后剩余了一根。
孙苌青命人将那一根交给观海老人,他此时正在暗处,未与众人交面。
孙苌青笑道:“有道是光说不练假把式,咱们第一场是比试,第二场就是练试。这第二场呢,分为天地人三等试题,分别对应不同的试场。还请诸位观看,地字的都是哪几位师傅?”
沈冠英、洛末、雷杍珩三人举手,随后互相看了一眼,他三人方才在试场上激烈斗锋,想不到下场比试还在一起。
孙苌青解释道:“在此峰中有一座我派先贤曾留下的一座藏宝洞。此洞是当初为了抵挡天教所建,当时天教势大,危及我派,在自身难保之下建立了此洞。将鄙派诸多遗藏珍宝藏在其中,若是鄙派被天教攻灭,那便留与后人。若是鄙派扛过了此次危机,就依然将东西取出。为了保密,这座遗藏的所有机关设计都由一人负责,其中关卡破解之法只有那位先贤得知,连掌门都不曾过问。只可惜那位先贤在抗击天教的征途中身陨,因此我们虽然有心打开机关,将鄙派的遗藏取出,但却无力解开他所设下的机关。不过据鄙派近些年来的攻略,只剩下了三道关卡,而这三道关卡的破解之法均藏在广散闲文残章之中。可惜笔墨深远,鄙派推算已尽,无力再进行推算,只得请诸位前去,三位只需打开一层关卡即可,若是能打开全部,那就再好不过了。至于报酬,鄙派自当奉上。”
沈冠英道:“孙师伯见怪了,我们同为十大门派同门,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雷杍珩却道:“那若是我们全都打开了又当如何?”
孙苌青笑道:“若是三位将遗藏全部攻破,其中珍宝,诸位均可自取一件。”
此言一出,引起了不少人火热的目光,武夷派藏于隐秘之处的珍藏之宝,定然有市无价,若真能攻克三道关卡,自选一件,可真的是天大的机缘。
洛末道:“请孙师伯放心,我三人必将竭尽心力。”
三人下山,那个小年轻人看了看自己的牌子道:“咦?师父,我也是地字。”那老师傅忙道:“傻瓜,那你还不快去!”给那年轻人叮嘱了几句,让他赶紧追上先前出发的三人。
孙苌青又道:“恳请人字号诸公,帮鄙派清扫此山周围天教势力。”
抽到海字号的几人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但碍于武夷派势大,一时之间无人发作。
孙苌青笑道:“请诸位放心,这自然不是免费的生意。实不相瞒,早年间天教围攻鄙派,掌门不仅令人密修藏宝洞,也曾将几件广散闲文重要的残章拖给其他门派保管。随后的讨还工作可不好做哟,鄙派忙活了好几年,这才讨回了几件。不过近日有几件其他门派归还我派的秘宝被天教劫了去,这才有求于诸公,恳请各位帮鄙派夺回。”
有一人当即说道:“武夷派家大业大,难道连几件东西都抢不回来吗?”
众人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说话那人是神龙派李天齐,此人样貌非凡,精通卜算二经。卜经,乃是卜卦之法,可测运势成败,借古看今,曾于先秦时期流行一时,随后逐渐没落。算经,可勘未来,窥视天机,不论庙堂之上亦或市井之间,皆有得算经传承之人。传说曾有一位古者大贤临终时借算经窥探天机,写下一诗曰:“冬林窝猛虎,黄海腾福蛟;邙山栖幼凰,太行藏深獒。天盘入云龙,地伏蓄仇萧;三卿挽天尊,福泽于万袍。”李天齐在卜算二经之上颇有效成,有心之人便将他与此诗结合起来,称赞他就是那句“黄海腾福蛟”,李天齐之名也因此名冠天下。
孙苌青陪笑道:“诸位也都见到了,为了应对天教对其余门派的堵截,鄙派已经陆续排出的许多师傅与队伍,但是天教势大,再加上神出鬼没,确实难以抵抗,已经有许多师傅都挂了彩,不得不退回门派,实在是分身乏术,难以另做心思了。”
几人听罢,在心中暗暗点头,武夷派为了应付天教对其余门派的堵截,近日来大伤人手,这都是有目共睹的,李天齐也不再说话。在孙苌青一再答应一定会为几人送上补偿之下,几人这才不情不愿的下山。
如此一来,只剩下上官蚕月、水云寒、花不语三人。
孙苌青暗暗松出一口气,转身看着几人,笑道:“您几位想来就是天字号了,请借一步说话。”
上官蚕月心想:“来了。”开口问道:“前两个试题已经如此难度,不知天字号的试题又是什么?孙长老要请我们去到哪里说话?”
孙苌青捋着胡子说道:“实不相瞒,鄙派有一座藏经阁。”
上官蚕月故意说道:“武夷派藏经阁天下闻名,怎么能叫实不相瞒呢?”
孙苌青笑道:“不不不,老夫说的是,鄙派尚有另一座藏经阁。”
——
“呼...呼...”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随后快速的吐出,化为一团白雾。
“可恶,来晚了。”
向中行满脸怒色的看着面前的一地横尸,皆是身穿武夷派服饰弟子。
武夷派刚刚接到一支队伍的求救信,立刻派遣向中行前往,向中行在途中独自击退了两支天教的队伍,却只看到了一地死尸。
“领队的廖师傅呢?”向中行仔仔细细的检查一番,地上虽然横七竖八躺满了武夷派弟子,但是却并没有见到带领这支队伍的领队师傅。
“说不定是突然遇袭,且战且退之下逃亡别处了。”向中行看着地上的同门师兄弟,心如刀绞,但又无可奈何,他没有时间停下脚步将他们一一埋葬,只能继续向前。
穿越草丛与树林,地上出现了血迹与兵刃,向中行一颗心登时揪了起来,连忙催动轻功,快步前行。
十步、二十步、五十步。
空气中的血腥气味越发浓厚,向中行不顾身上被细叶小枝划出的血痕,伸手拨开草丛。
下一刻,一颗心好似突然跳空一般狠狠的悬起。
一片空地上,躺满了武夷派弟子,堆成了一座尸山,尸体堆积压出的血迹流成了一片洼地。
领队的廖师傅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廖师傅!”向中行连忙将廖师傅扶起,伸手去探他鼻息。
“嗯啊...”廖师傅睁开满是血污的双眼,艰难的看着他。
“坚持住,廖师傅!”向中行手上不停,赶忙给廖师傅包扎:“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回去!”
“不,不...”廖师傅轻轻抓住向中行的手,他枯瘦的手指此时已经使不上力气,浑浊的双眼看着向中行。
“别...回去...小心...人”
一语未尽,廖师傅咽了气。
“...”向中行停下包扎的手。
他身在外门中时就多次承蒙厚廖师傅的指点,如今升入内门,更是将廖师傅视为师友,如今对方却落到惨死的下场,而自己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一股无力感侵袭了他的全身,他呆呆的停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被上下排挤,被掌门打压,内门视他如异己,外门对他阿谀奉承。苏剑云也音讯全无,自己被监视,连唯一的师友,也离他而去了。
“啪嗒”一响,廖师傅的手轻轻砸在地上。
向中行如梦初醒,恍觉道:“他说让我小心?小心什么?”
一柄飞刀疾飞而至,向中行侧头避过,那柄飞刀掠过脸颊,插入土地。飞刀后面绑有一条红絮。
“卫竹心!”向中行惊喝道,下一刻,一柄钢刀抡起,带着呼啸的破风声直扑向中行后脑。正是吴德升,此人以膂力过人成名,此时突然偷袭,一招出手即是杀招,直奔首级而来。
向中行放下廖师傅尸身,伸手从腰间拔出长剑,回身一荡,烈风疾响,刀剑相撞,向中行的剑后发先至,劲力狂催,居然把吴德升的钢刀硬生生推了回去。眨眼间又是三枚飞刀飞来,向中行贴地闪避,卫竹心看准时机,又是三枚飞刀打来,向中行长剑连挽,铛铛铛三声清响,那三枚打向面门的飞刀被一一打落。
“卫竹心,吴德升!你们这是何意?”向中行惊怒交加,喝问道:“你们没看到廖师傅惨死吗?他刚刚咽气,凶手定然还未走远,为何不去堵截凶手,反而要对我痛下杀手?”
“呵呵,演,接着演。”吴德升冷笑道:“我们明明看到,是你杀了廖师傅,现在你又想来装作什么都不相干?你若不是心虚,为何会对我们下杀手?”
“我何时对你们下过杀手?!”向中行怒道:“你们的招数哪一个不是杀招?我不过一一挡下,哪里对你们下过杀手?!”
“这么说,反倒是你有理了?”卫竹心自一棵大树后走出,手里抛玩着飞刀:“难道你一个人看到了我们对你下杀手,又看到了廖师傅死于他人之手?可我们几个都不是这样看到的啊...”
向中行敏锐的抬头张望,脚步后撤,只听沙沙声响,几名武夷派内门弟子从四面八方陆续走出,将他围在中间。
“被下套了...”向中行一颗心落在了谷底:“我就知道,高层不会那么好心,把掌门令交在我的手上。我方才只顾着关心廖师傅,居然没发现尾随我的不止一人。”他身受重围,反倒内心沉静,开始打量参与围堵的人。
“上届宗门会内门剑道第五李忘生、外门棍道第一耿严文、孙苌青长老亲传弟子武文笙、还有卫竹心跟吴德升,一共五人在此。”
这五人无一不是武夷派内门的精英弟子,就算是平时宗门武学大会,也难得一聚,今日居然为了围剿向中行聚集此地。
或者说,是为了向中行手中的掌门令。
“不要掉以轻心,我们虽然人多,但他可是今年龙虎场的桂冠,连胜一十八场无一败绩的惊世才。”吴德升低声道:“我们五人齐上,不要给他喘息之机。”
向中行暗暗握紧长剑。耿严文猛然间棍棒起手,毫无征兆的横扫而来;武文笙沉腕砸鞭,一节杆子鞭寒芒乍现;李忘生手中光影忽闪,长剑瞬发;吴德升拖刀暴起,力劈华山;卫竹心轻功衫动,飞刀封路。五路攻势齐进,一齐朝着向中行打来!
向中行负剑于背,低头扫腿,耿严文的长棍与武文笙的杆子鞭一起扫空。向中行趁势扫腿直击二人立脚之处,耿武二人只得后退。向中行手中寒芒一闪,便已拔出长剑,趁势收腿闪避,躲开吴德升的钢刀与卫竹心的飞刀,一招“飞鹰扑雪”拆开李忘生手中剑招。负剑、扫腿、拔剑一气呵成,竟然在遇袭后的一瞬间就将五路攻势齐破!
向中行避开五路杀招,立刻向后闪避拉开距离,一个转身扑向卫竹心。
“快堵住他!”卫竹心大喝一声,打出三枚飞刀,转身闪躲。向中行挥剑打落飞刀,轻功连催,直奔卫竹心而去。此时其余四人方才回过神来,一齐追赶向中行。
向中行深知他五人不敢平白无故来绞杀自己,这背后必定有武夷派高层的意思。自己孤身一人,无论如何都无法与整个武夷派为敌,眼下若是直接逃跑,也不一定躲得过身后五人追赶,不如将他们五人直接斩杀于此。而卫竹心擅长暗器,离他最远,最难对付,因此一开始就直奔她而去,要先干掉这个威胁最大的人。
向中行轻功发动,几个回合便追上卫竹心,长剑直刺,奔敌后心而去。卫竹心弯腰闪躲,又是几发飞刀打出,向中行暗骂一声,被迫撤招护身,这一下又让卫竹心拉开距离,躲开了去。
身后四人攻势不停,每当向中行被卫竹心阻拦一下,身后的兵刃就会离他更近一分,他的衣袍已经有好几次被耿严文的棍棒擦到。
向中行手腕一翻,杀招“挽风伏雪”瞬发,直打卫竹心后背。卫竹心心想:“这个距离,只要我一躲就能躲掉,简直是做无用功。”想罢连暗器都不打出,直接扭身躲过。
哪知向中行不等招式使老,突然停下脚步,一个翻身,丝滑无比的将“挽风伏雪”转换为“靚子青梅”,转身向身后四人杀去。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冲在最前面的耿严文一愣之下根本来不及反应,突然就被向中行执剑近身。而两旁的吴德升、李忘生根本来不及支援,耿严文棍棒连忙回扫,已来不及,被向中行牢牢抓住铁棒,情急之下大喊道:“大师兄!”向中行眼中寒芒更盛,长剑直刺而入,破口而出。耿严文倒地抽搐,再起不能。
耿严文身躯倒地,吴德升、李忘生两人方才赶来,左右对向中行形成夹击。向中行轻功连催,挥剑直砍,与二人针锋相对,顿时之间剑砍刀劈之声不绝于耳。直到四招出手,武文笙这才赶来,杆子鞭枪头出击,吴李二人顺势后撤,想回到一开始的长兵器消耗,短兵器护身的战术。哪知就在这交身而错的一瞬间,向中行突然发难,左手剑鞘脱手甩出,右手长剑脱手飞去,竟然一下子丢掉两边手中武器,纷纷飞向吴德升与李忘生。
二人连忙抵挡,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一瞬之间,向中行欺身前进,突袭武文笙。武文笙大惊,杆子鞭向前疾点,卫竹心此时也赶了回来,三枚飞蝗石打向向中行后背。向中行双手交错,右手抬鞭杆左手按枪头,双手灌劲冾啦一声脆响,杆子鞭被他扯断成两节。向中行右手紧紧攥着鞭杆,右肘直击武文笙太阳穴,武文笙下意识的侧头躲避,谁知向中行左手一翻,枪头趁势而刺,一下刺中武文笙脖颈。此时卫竹心的三枚飞蝗石齐齐打在向中行后背,索性卫竹心慌乱之中临时打出,并未瞄准穴道。向中行忍着疼痛咬牙一拉,武文笙脖子顿时被划开一到口子,鲜血狂喷。武文笙大叫一声,倒地不起。
武文笙的鲜血喷涌在向中行的身上,他此时左手攥着枪头,右手握着鞭杆,浑身浴血,宛若杀神下凡。目光幽幽,直射吴李二人,将二人瞧得心惊肉跳。兔起鹘落之间,向中行已经连杀二人,将被围攻的情形顿时变成反击之后的小胜。
李忘生握紧长剑,道:“别怕,他一身功夫尽在剑上,如今无剑在手,已经不足为虑。”
吴德升微微点头,向中行入门十年,虽然剑道上成就颇丰,但其他流派只是能力平平,更何况他如今还把最擅长的剑都给丢掉了。
二人用了一息时间平复心情,随即再度发起攻势,两边夹攻,同时发难。向中行左右互搏,杆子做长剑,枪头做短刀,与二人紧密的斗在一起。卫竹心仍旧在一旁释放暗器。
向中行左支右拙,渐渐出现不支之色。吴德升急功冒进,被向中行抓住破绽,划出两道血痕。三人斗的越来越紧密,不知不觉间被向中行牵引道他丢剑之地,几次三番想要把长剑捡起,但始终被三人妨碍。
向中行心想:“这样下去不行,他们三个人,我只有一个,如此拖下去对我不利。”他已经将内功法门金缕衣催运道极致,金缕衣的功效不上不下,既不适合消耗作战又不适合突袭制胜,最适合的便是多人合作,稳扎稳打。人数越多越有利,最是适合门派运用,因此被武夷派大肆传功。眼下向中行以一敌三,迟早会陷入内里不支的情况。
内力存于丹田,而内力法门,就是教人如何运用丹田内力之法,每人只有一个丹田,内力法门便只能学习一种。自入门开始,日夜修行,将所有的武功招式、气息吞吐都与自身内力法门结合,日积月累,厚积薄发,方才能在作战中发挥出最大的实力。
各门各派情况不同,选用的内力法门也自不同,各个散修之间更是参差不齐,百花齐放。但究其根本,内力法门是要与自身流派的武功相辉映的。如苏剑云流派的“潭相法门”,便是将平时的内力积攒起来,待到使用时便可源源不断的抽调而出,宛若深潭之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最是适合孤身消耗战。而苏剑云所属的孤裳派亦是如此,自创业祖师开始,一代代弟子均是单打独斗,难成门派,这组内功法门便是由此得来,与孤裳剑法相得益彰。
而洛天驹的内功法门又是不同,名唤君如故。由洛家先祖母洛荀氏所创,此功法最为奇特之处便是可以将自身内力无偿借给他人使用,而接受者一旦接受内力,便也可运用自如,无一负担。至于为何要创下这样一门独特的内功,还要从洛家先祖洛宣说起:
洛荀氏,本名已无从考证。相传洛荀氏出身武学大家,偶然间洛荀氏到洛宣家中借住,见洛宣为人正直,孝敬双亲,对洛宣一见钟情。次日便托当时的武夷派掌门向緕䇨与“逍遥仙”关顾安、“临湘散人”笋未生为自己上门提亲。哪知四人来到洛宣家事,被告知因为家中贫困,洛宣已从军而去。三人纷纷对洛荀氏取笑,说没有新郎官上哪里嫁新娘子去?洛荀氏来了脾气,非要向緕䇨、关顾安、笋未生替自己一同前往军营寻找,非得找到洛宣不可。三人久劝不下,只得互相赌约,待洛荀氏成亲之后,三人分别为洛荀氏留创一门武功,教给她不会丝毫功夫的“丈夫”,这才被洛荀氏接受,放他三人而去。
洛宣从军之后音讯全无,洛荀氏便找了整整三个多月,不见洛宣丝毫音信。满心郁闷下打算回到洛宣的家乡等他,却正巧遇到了随军南下探乡的洛宣,洛荀氏大喜,顾不得再去拖请别人,自己独自上门为自己提亲。那时的洛宣虽然从军数月,但仍是个一无所有的小兵,家中贫困尚未娶妻,洛宣的父母闻言大喜,当即定下了二人的婚事。此举后来被誉为“江北有荀氏,独自寻夫婚”。“荀氏寻婚”的故事,也激励着一代代青年女子脱离纲常教条,追寻自己的爱情。
后来洛宣屡立战功,册封侯爵。自身武功虽然不及妻子,但也有所建树,与妻子共创出流传后世的“洛水剑法”。他感激妻子贫困与共,一生未曾再娶。
而君如故,便是洛宣最后一次出征前,洛荀氏关心丈夫洛宣在战场上情势瞬息万变,难免遇到危急时刻,于是竭尽心力为丈夫所创的一门功法。
洛荀氏所考虑的是,若是二人同会此法,便可随时随地传输内力,一定程度上可避免陷入力竭身亡。她将此法传授于丈夫之后,与他约定此行必须要二人共去。但连续十数日的竭尽心力的推演已经将她摧的如风中残烛,疲惫不堪。洛宣怜惜妻子的身体,故意将出征时日说错,先行离开。待洛荀氏得知消息时,洛宣已经离开半日有余,洛荀氏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盼望丈夫平安归来。哪知事随时迁,洛宣于土木堡之变中战死身亡,二人仅有的两个孩子洛章、洛献也随父征战而亡。
心忧丈夫的殚精竭虑,怜惜妻子的不告而别,哪知夫妻二人再次相见之时已是阴阳两隔。
“是夜,恸哭九刻,气绝而亡。”
洛家史书中,只用了短短十一个字,记载了她的结局。
而她生前未曾使出的功法,在她死后被洛家后人发扬光大,成为武林绝学之一。而这门功法的名字,则从洛荀氏寄给丈夫的最后一封家书当中取名而得:
“盼君早归,盼君如故。”
君如故。
洛家秘传功法,唯有家族内部子弟可以学习。此门功法虽然功效出奇,但实际上使用人并不多。首先,谁会放心将自己的丹田大开,让别人灌输内力进来?必须是最亲近的人,心知肚明不会背叛自己的人方可做到。这一点就排除了绝大多数门派跟几乎全部的散修。第二点,将此法传承后世的洛家三世祖洛志曾严令禁止过此法乃先祖母为先祖所创,意义非凡,后世子孙虽然习得,但严禁传授外人,违者将被逐赶出家族。第三点,君如故的使用条件极为苛刻,因为这是洛荀氏为丈夫量身打造的内门功法,因此君如故只适合洛宣本人的丹田。若是后人想要学习,就必须从小控制丹田内力存储,方才能适应君如故的使用条件。打个比方,就好比从小就让人适应畸形的形体,将原本能发育良好的丹田刻意维控在恰好的程度。因此,即使有的散修习得了君如故,也会觉得不值当为此搭上自己的丹田,因此放弃。以上三点因素基本确定了君如故只会在洛家内部流传。
向中行所学的金缕衣,则是将内力运转与身体周遭,形成一件“衣服”笼罩在身上,从而达到提高身体素质的效果。金缕衣的效应偏向均衡,此番使用下来,虽然面前维持局面,但仍旧难以突破,向中行只得再想办法打开局面。
三招过后,向中行决定以伤换伤。
这似乎是最稳妥的法子了,一直这么耗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唯有以伤换伤方才有打开局面的可能。
这般想着,向中行开始思索应该把突破口最准谁:“吴德升膂力巨大无比,我若是先与他交手,一时之间难以压制。可是李忘生...此人剑法传神,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这下可怎么办?卫竹心吗?不,她离得太远,我还没赶到就会被拦下来...”
向中行思如泉涌,一个个念头不断闪现,手上招式不停,不断变换。又是三招过后,向中行心中拿定了主意。
他完全放开左路,双手共进,一齐打向李忘生,李忘生沉着冷静,一一接招,向中行的攻势被放缓,同时左路大开。吴德升一见此景心中狂喜,举刀欲砍,又要犯急功近利的毛病。卫竹心连忙喊道:“小心中了他的计啊!”
吴德升连忙惊醒,撤刀回退。
卫竹心仍在喋喋不休:“他是想以伤换伤,只有这样跟我们抗衡,千万不要中了他的计,我们只要结硬寨打呆仗,用不了多久他自然而然的就内力枯竭了。”
这句话字字如针,一字不差的插进向中行的命脉。
他此时唯一得胜的方法便是以伤换伤,以此换来三人的失误,自己才能有更多的机会,但偏偏卫竹心不上当,而吴德升又回到了方才的位置与他相斗,向中行心里暗骂一声,撤回一只手,无可奈何继续迎战。
就在向中行的左手武器即将触碰到吴德升的钢刀之时,一抹青绿飞来,随后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朵绽放的血花与惊骇不已的喊叫。
吴德升,倒地身亡。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忘生、卫竹心同时退开三步喊道:“何人在此?”他二人看到清清楚楚,向中行根本没有空手来释放暗器,那一定是别人所为。
向中行得以喘息,连忙包扎之前的伤口,但仍旧不忘警惕的看向四周,他明白自己在武夷派当中的地位,是没有人会为他做到杀死内门弟子的地步,他也不记得有哪位与自己相识的山上的宾客有这样的暗器手法。他悄悄瞟了一眼吴德升,只见对方的喉间哪有什么暗器,只插着一片绿叶。
飞花拦物,摘叶伤人!
此人竟然是暗器功法的集大成者!
“阁下是谁?不要再遮遮掩掩的了,你杀了我派的内门弟子,还妨碍我派执行任务。已然是与我派为敌,我劝你现在立马出来洗清嫌疑,不然就别怪我们武夷派不客气了。”卫竹心声音凌厉的喊道。同时按紧暗器图标,但是没有丝毫回应传来。
“我们与阁下无冤无仇,你一下子就要截杀三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呵呵呵呵呵”
一阵笑声自天上传来。
卫竹心、李忘生、向中行猛然抬头,只见空中落叶乱舞,绿叶与沙砾搅在一起疯狂的拍打在三人的脸上,带来丝丝凉意。
林叶烂漫,脆笑无暇。
“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可以吗?”
落叶未尽,只听那声音又道。
“去你的...”卫竹心一句话未曾说尽,落叶一闪,青绿烁烁,她也已被飞叶封喉。
“不可以说脏话哦。”
此时此刻,那道身影才真正落在地上。
那人是个青年...男性?女性?难以分辨,但见他(她)中性长相,身穿绿袍,眉目如画,秀丽传情;根根青丝如倒瀑,丝丝媚眼如情诉,声音柔和悠扬,清脆响亮。若不是一身男装,根本难以看出这是一位男性,真是一位千百年难得一遇的美男子。
李忘生握紧剑鞘,不敢说话,全神贯注的盯着那美男子的手。他连续发出两次暗器伤人,第一次不曾看清,但是第二次他居然也看不清,足以见得对方暗器手法高强,不敢有丝毫怠慢。
向中行亦是全身紧绷,紧紧盯着那男人随手举起的右手:“话说,你们有看见一群戴面具的,很奇怪的人吗?”